不知為什麼，今天謝清晏心跳出奇的快，要不是有皮肉攔著，早就鑽出來了。
她摁了摁自己的心口，低頭看著腳尖，本想算算賑災買糧的賬，卻怎麼都凝不起神智來。
幸世邈兩日前到京，帶回大批銀錢，枯了許久的國庫久旱逢甘霖，有錢買糧賑災了。她本想和幸世邈商量商量應對朝中彈劾的事，卻被他指使來賑災，他說這是得民心的好事，得民心比得官心更有用。
“殿下，還是沒找到...”一名京衛上前報告。
謝清晏被驚了神，如夢方醒，眼見又有好幾個京衛也都回來了，她便一起問道：“你們都沒找到嗎？”
她讓京衛們找的，正是幸承。幸世邈去江南前曾令他主理京郊的賑災事項，如今幸世邈回來了，幸承卻找不到了。
謝清晏心中如有一團亂麻，許多事情都堆結在了一處，怎麼樣也理不清。
“當初跟著幸承的人呢？”
“也沒找到，都消失了...”京衛們一起回道。
破廟四處漏風，謝清晏攏了攏狐裘，吩咐道：“拿紙筆來，我再多畫幾幅出來，然後我們拿著一起去找幸承。”
廟中隻備著粗紙爛筆劣墨，謝清晏將就用著，畫出幾幅幸承的肖像畫，分給幾個京衛，起身往外走去。
盡管國庫富了些，但怕明年災年繼續，戰爭久耗，謝清晏並不敢花太多銀錢在賑災中。
她照著常例，買的是最廉價的陳年穀物，混著木粉一起煮粥，這樣能吃得飽些。除此之外，她還讓人收撿京中富家大戶吃剩的飯菜，運來此處用來賑濟，又省了一筆錢...雖說是富人的泔水，難民們卻吃得格外地香。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因是小年，今日的粥煮得稍微稠了些，難民們一個個如蒙大恩，見到謝清晏後，一邊舉著碗一邊磕頭，幸好有京衛護著，謝清晏才能和他們保持些距離。
“青天大老爺——！！！”
“觀世音菩薩在世啊——！！！”
“佛祖下凡普度眾生啦——！！！”
破廟門前，被圍得水泄不通，原本堵在粥棚等著盛粥的難民，都不約而同過來謝恩。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人山人海，望不到頭的難民一直延伸到遠方的小山坡上。
謝清晏啞然失笑，心中沒半點成就感，反而生出許多愧疚。
幸世邈站在這兒時，會怎麼想呢？
她麵對著一張張幹瘦枯黃的臉，良久才憋出一句話：
“大家新年快樂。”
許多難民聽不懂她說的官話，便向左右打聽這是什麼意思。
京衛們哈哈一笑，一起大聲複述謝清晏的話：“太子殿下說，大家新年快樂！！！”
麵對身處苦難的百姓，受著他們排山倒海般的稱頌，任何話語都顯得矯作。
這些沒有讀過書的人，聽不懂詩書禮義，也聽不懂官腔虛話，但他們不是傻子，他們能從短短的六個字中，聽出同一句話——
在我眼裏，你們不是可以隨意踩死的螻蟻，不是無足輕重的賤命，你們是人，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