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的日子實在不好過,除了胡思亂想之外還是胡思亂想,一會兒是蕊的身影,一會兒是媽媽的叮嚀。想到蕊是痛苦想到媽是內疚,我把自己扔到了天邊無際的太平洋裏去了,我無法掙脫海風海浪的侵襲。
人在痛苦至極的時候往往容易懷舊,傷感的往事從記憶的深處緩緩外流。故事差點在我腦海裏沉寂了,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事故我斷言我不會輕易回想起來的。既然是往事,當然也在回憶之列,想過蕊和媽媽之後,我又想起了梅……
她會怎麼樣呢?她還好嗎?自從上次話別以來,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不知是什麼原因,此刻的我一想到梅,全身的血管開始鼓動脹了:“趕快!為什麼不和她聯係一下呢?”我開始吃力地拿起乎機,好一陣折騰後,梅家的電話響接通了。
“喂,請問您找誰?”電話那頭響起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是梅在說話。
“我——我——我找……”我結巴了老半天,還是沒說出找誰。
“您是燁吧,我聽出來了,最近還好嗎……”梅那邊興奮起來,她好像一直在渴望著我的電話。
“是我,你還好吧,我——我——怎麼說呢?可能比不上你吧,我——”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內疚,和梅通話時,我竟然話都說不全。
“你,你沒事兒吧——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告訴我吧,說不定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梅確實機敏,她已聽出我的反常。
“啊!在哪?你現在哪?不要緊吧,我馬上過你那兒去”
聽了我的恐怖信息,梅一改興奮的口氣,變得焦急起來了。我告訴了她我所在的醫院,她說她馬上打的過來。
很快,梅幾乎是從天而降:病房門口,梅一身秋裙,手捧一簇黃色的康乃馨。她一看到我,連忙急跑過來,然後蹲在我的床沿,默默地注視著我,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看到分別了好幾個月的梅,我的心中湧起不知是苦還是鹹的潮水,我也情不自禁地滴下幾顆透亮透亮的淚珠。
梅的手不由自主地輕撫在我的額頭上,她很擔心我的傷勢。她的手很涼,我的額頭很燙,從她的手心裏,我感覺到一顆心在砰砰直跳。
“梅——”我的沙啞的嗓音終於鑽出我的喉管,我的雙眼變得晶亮。我嚐試著去撫摸她的小手,可是,可恨的紗布繃得太緊了,我不得不停止了努力。她真是難得的一個大好人,她已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一會兒,柔柔的、軟軟的十個小指頭握住了我的雙手,那是來自天國的絲綢,那是來自瑤池的瓊液……她的手好白,她的手好細,她的手的好美好美!我淚眼蒙蒙,我好像正在欣賞遠古的漢白玉雕,我以前怎麼就沒有好好欣賞呢?
“好好養傷,別想得太多,好嗎?”梅從隨身攜帶的白色小腰包裏掏出手絹,一邊為我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說。她已強迫自己露出了笑臉。
梅並沒有急於打探我受傷的原因,她太善解人意了,她不願再次給我的傷口增添哪怕丁點兒疼痛。她隻是仔細看了我周身的傷口,哪一個地方傷到什麼程度?有什麼大的影響嗎?她差不多是一個小護士了。當她猛然發現我後腦勺上的一個足有10幾厘米長的傷口時,她又一次哭了。其實她好想去撫摸傷口,她太擔心了,她想用她的體溫去驅趕我的傷痛。但是,她還是把手縮了回來,她意識到那樣隻會讓傷口再次感染。
“痛嗎?沒關係,看到你就不痛了”我學著她的樣子擠出了幾絲笑意,孩子般地說道。
“你還樂,看你美得——有固定的人照顧你嗎?”梅話裏有話,她是在打探是否有女孩固定地守在我身邊,意在問我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每天護士小姐定期來幾次,除外就是我的一些同學或者老鄉偶爾來幾次。”我不假思索地如實相告。
“那你怎麼吃飯?怎麼下床?怎麼——”梅開始急了,她表現出滿臉的焦慮。
“這個,我還行,慢一點就是了。”畢竟是男子漢,在關鍵時刻我還是不能喪失咱男人的傲氣。
“要不這樣吧,反正我現在有時間,學校安排我們實習,也不用去上課,以後我就留下來陪你嗎。”梅是很堅定地說完她的決定的。
“這,這哪行?我一個大男人,太不好意思了……”我吞吞吐吐地不知說些什麼,其實我還真渴望有個人陪在我身旁。
“就這樣定了,我每天清早過來,晚上再回家。”梅是很欣慰地說完這句話的。
……
晚上12點,梅離開了病房。整個晚上,我都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