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那天“看錄象”的記憶清晰無比,隨著時光流逝,這記憶至今不能磨滅。倒不是因為我哥和劉麻子為爭奪楊芳沒過多久就動了手,而是因為那個我一直不大注意的小嫂子賀藍——我們走到一個黑黑的角落,坐下,在黑暗中,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在回憶並述說這件事情之前,我想說的是我和我哥那時都還是沒見識過女人的小毛孩子,劉麻子我不知道,不過我猜在百分之大多數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多少機會和女人真正地親熱。賀藍是個小“嫂子”,在我們這裏“嫂子”就是代表已經結婚的女的,不管你是16還是60。在男人心裏,這個詞還有另外一碼意思,比較隱蔽比較含蓄——可以開開過分的玩笑,甚或可以毛手毛腳一番,當然,要在別人看不到的情況下。這一層隱蔽的意思我那時候不大明白,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和女的說笑,毛手毛腳就更加不清楚應該去毛哪裏。那一天過後,我知道了。

那天錄象廳裏真黑,連身邊的人都看不見,要不是賀藍勾著我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我都以為是自己一人坐在那個軟綿綿的沙發裏。我們都沒有說話,我還是第一次和女人手勾手地坐在一起,比較緊張,不知為什麼賀藍也不開口,我感覺到她的手指上沁出一些水分,濕漉漉地。

不過還好,這種尷尬的局麵沒多長時間就消失了。我的手也出著汗,我正在考慮該不該把汗津津的手從賀藍的手指彎裏抽回來,那邊“砰”地一聲,孟喜在罵,你媽個B的,買幾張票蠻大個B事啊……聽不到劉麻子回嘴,倒是楊芳“啊”了一聲,接著那個情侶座的位置就傳來轟轟轟的互相毆打的聲音。

我蹦起來,從書包裏往外摸鋼筆——鋼筆筆頭是尖的,打架的時候我用它來紮人。其實我並不擔心孟喜,他和劉麻子打架也不是一次兩次,每次都是麻子趴在地上死豬一樣動彈不得,現在回想起來,我是有意在女的麵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勇猛——賀藍一下子抱住我,說他們倆打架你過去幹什麼?你們不都是兄弟麼?

我使勁掙紮,在黑暗中越發的怒目圓睜咬牙切齒。

賀藍把我抱得緊緊的,直到野菊花的老板打著手電帶著幾個夥計把他們仨請出門。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跟出去和我的哥哥兄弟在一起。這使得我跳起來拔鋼筆這個動作顯得十分做作,還好賀藍沒有覺察出什麼,她仍然抱著我,嘴裏一連串地說你別去你別去,小芳在外麵他們不會真的打起來的。

這可不一定,我心裏想。可是她越攔我,我越要掙紮。我說,你放手!

不放。賀藍說,和姐一起看錄象不好嗎?今天可是你說要來看錄象的喲……

賀藍的手勁兒真大,我掙了幾下沒掙脫,隻好安靜下來,說和你看錄象有什麼好的。

我還是坐下了,貼著賀藍坐的,她的一隻手還摟著我的肩膀。這樣的坐法令人不適,我的眼睛盯著屏幕,鼻子裏聞到一陣陣香味,左肩處軟忽忽的。賀藍還在說著什麼,好象是勸我不要打架什麼的,我沒聽進去,注意力全部都到了左肩那裏,我很緊張,不由自主地晃了幾下身子。

賀藍忽然“咯咯”笑起來,湊到我耳邊說不許出去哦,這裏這麼黑你要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