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灣村的牆門外頭連著熱鬧了好些天。男人們隻要一閑下來就會不約而同的往牆門外頭站。誰家裏有事或者到了吃飯時間，實在非走不可了，才戀戀不舍地離去。有的勉強離開了一小會兒，很快便又踅回來，重新加入到人群中，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相關的細節。因為每個新加入的人可能都會帶來新的信息。甚至說不定原來站著的人中有憋不住了要爆料的也未可知。由於茲事體大，牽扯到人，所以講話的人在講的同時還得左顧右盼，生怕說出來的話得罪了人。寨林之中，這家不親那家親，誰要不小心，隨時都會踩著地雷。
楚茂源也跟著站在人堆裏聽。聽來聽去大體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村裏有人偷了廠裏的鋁錠，被縣公安局的警察帶走了。因為是在半夜三更抓的人，所以除了隔壁鄰居能聽到一些動靜而外，知情的人很少。在這個事件中，最震撼人心也最讓全體槐樹灣人始料不及的是，被抓走的人中居然有一個是大隊長楚老三！楚老三多紅啊。除了大隊支書，他可是槐樹灣這塊地盤上說一不二的人物呢。提到楚老三，楚茂源腦子裏立馬浮現出一個滿臉橫肉、長著一雙魚泡眼、在開會的時候喜歡邊打手勢邊講話、氣度威嚴不可一世的形象來。楚老三還是槐樹灣村唯一到過天安門廣場的人。他帶著巨大的榮譽從北京回來，擺在他家八仙桌上一塵不染的毛主席的石膏像就是生動的見證。這樣一個平時戴著大大的毛主席像章、手拿語錄本、口口聲聲高喊著忠於革命忠於黨的大隊幹部，怎麼能把他跟“偷盜”這種事情聯係起來呢？再說了，楚茂源可從來沒在城裏的廢舊回收站見著楚老三拿什麼東西去賣過，一次也沒有，真的。
正因為這個事件牽涉到槐樹灣村的二號人物楚老三，所以站出來講話的人就都格外慎重。誰也說不清這事到底有多大，跟楚老三有沒有關係，或者有多大的關係。誰要敢說了什麼對大隊長不敬的話，萬一過兩天他回來了，背後有人遞上話去，怕吃不了兜著走。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村裏的大喇叭仿佛啞了似沉寂著。沒有人喊開會，支書王正超也不見露麵。
牆門外頭依然熱鬧。不明真相的人們白天在那裏聚集，直到天色黑透才會散去。即使沒有新的消息發布，人們也願意在那裏站著，仿佛在期待著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人群中湧動著亢奮、激動、甚至還有點緊張的情緒，讓一件本來十分嚴肅的事情有了些娛樂的成分。
被抓的人中終於有兩三個放了出來，但還有五、六個留在裏麵，包括槐樹灣村的大隊長楚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