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茂源走投無路之下找到他的恩師作靠山，心裏便有了底，也不露聲色，沒事人一樣上他的班。
孫副科長見楚茂源舉手投足、說話做事並無異常，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自己反倒有些沉不住氣了。臨下班時他借口讓楚茂源幫他校對文件，等科裏其他人都走了之後，才冷不丁甩出一句話來——
“該曉得鍋兒是鐵倒的了。”
這是當地流行的一句俗語。意思是說別人的話聽不進去，非得親身經曆，最後才明白過來。通常用來指摘人的幼稚和頑劣，但同時含有關心和同情之意。
楚茂源笑笑，不答話。
孫副科長多少有些生氣。他大概覺得楚茂源辜負了他的關心，到現在都不願告訴他實情。
“你就別再裝了，全局上下沒有誰不知道啦。”
“我裝什麼了？知道我啥了？是不是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
楚茂源憤怒了。他心裏本來就不痛快，又趕上這孫副科長說話的口氣像審犯人似的，真叫人受不了。
“話不是這麼講。”孫副科長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八度。“你是不是打了結婚證，找李局長要房子來著？”
“是啊，怎麼啦？”
“你事先為啥不告訴我，讓我也好給你參謀參謀？”
“找你參謀了就能分到房子？”
“那倒不一定。”孫副科長的臉有點紅。“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不能像你這麼辦。你把事情想簡單了。”
“假如從頭再來該咋辦？”
“起碼到李局長家坐一坐呀！”
楚茂源知道孫副科長說的到李局長家坐坐是什麼意思。但既然像孫副科長說的那樣這是一件大事情的話，拎個三瓜兩棗的李局長就能幫他把這件事情給辦了？李局長是那種人麼？這種可能性也太小了吧？
“即使辦不成，也不至於弄得滿城風雨啊！”
“這有什麼區別嗎？反正都是分不到房子。”
“何必讓別人議論你呢？”
“這種事情都值得到處講啊？”
“怎麼不值得講？以前大家都覺得你是局裏的紅人，現在事實證明了並非如此。”
“那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幸災樂禍唄！”
楚茂源沉默了。人心真的有那麼黑麼？
那麼，這話是誰傳出去的呢？楚茂源心裏尋思，這件事除了他本人和李局長而外，知情者就隻有宋副主任了。李局長已經不同意給他房子了，沒必要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吧，就好比判了一個人死刑，殺完頭再抬著屍體到處遊行一樣，那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既然排除了李局長，那麼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楚茂源實在不願把那個背地裏搬弄是非的人和宋副主任聯係在一起。從他第一次來到審計局的那天起，宋副主任給他留下的印象除了幹練之外就是熱情、誠懇、隨和，而且他也曾當著他的麵在李局長跟前說過他不少的好話，誇他有能力，確實是個人才等等。他唯一反感宋副主任的，就是那天他給李局長遞申請時，他附和著李局長說的那些話。那些話確實難聽，讓人難以接受，但也挑不出毛病，正所謂話醜理正。而且在當時李局長已經擺明了態度的情況下，宋副主任除了順著李局長的杆子爬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你總不能奢望人家宋副主任倒過來幫著你說話吧？
但事情到此應該也就可以結束了。楚茂源沒有要到房子，已經受了挫折，而現實中的困難仍然等待著他去克服，更重要的是他還得繼續工作下去。宋副主任出去這麼一說，楚茂源無疑將顏麵掃地，隨之而來的壓力可想而知，對他以後如何在審計局立足將造成極大的困擾。
宋副主任難道預見不到這個對楚茂源來說差不多是災難性的後果嗎？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他居心何在？
楚茂源想到這裏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要是沒有仇老師的話，他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眼前的局麵。老天保佑！
不過推理歸推理，那個可惡的大嘴巴究竟是不是宋副主任，楚茂源仍然感到好奇，他想趁此機會印證一下。
正當楚茂源剛要開口向孫副科長求證此事時，門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