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盯著坐在前排的那個人,很入神地看。盡管隻是個背影,也能感覺到他幹淨簡單的氣質。
順著從發絲和衣領間露出的小半截頸項,到一直挺直的背脊,又上移到端正放在桌麵的雙臂,就知道這個人聽得認真,這樣像是剛入學的小學生的坐姿,讓楚放突然冒出了“真是個好孩子啊”這樣有種莫名欣慰感的想法。的確,不過是學期初始,班主任老套的開場白隨著那一張開開合合的嘴不斷地蹦了出來,無非是關於“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類的話,在一片都表現出不耐放和昏昏欲睡態度的學生中,能這麼專注地聽著,在楚放看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個人周身的線條都是簡單明了的,不管是衣物還是別的什麼,楚放甚至在想,這個人的大腦結構該不會也是這麼簡單化吧,光是這樣想了想,就忍不住地嗤笑了起來。刻意壓低的笑聲還是被聽到了,並且成功引起了前座人的注意,他偏過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楚放,對上楚放含笑的眼眸又慌亂的將頭轉了回去。
然後楚放就記住他的樣貌了。
並不是有多麼驚豔,過目難忘,隻是那個少年的麵部輪廓也是簡單好記,毫無修飾的純淨感。嗯,楚放不是很喜歡複雜的東西,所以他數學一直學不好,楚放總是以這樣的借口來解釋他上課打瞌睡造成後果。
但是,這樣的人還是會吸引住他的注意力,非要說出個理由的話,楚放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也許不太貼切的比喻,他說就像是陽光下初長的花苞一樣生嫩又明快,那樣會讓他禁不住地喜愛。於是他玩笑地用指尖輕輕戳了戳前麵那個人的背脊,不出所料地看見他嚇到似的抖了抖肩膀,唔,也許真的嚇到了也不一定。那個少年疑惑地微微偏頭,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一直看得楚放又笑起來,沒有發出笑聲也是一樣放肆,放肆到少年咬了咬下唇做出有些生氣將要轉回去的姿勢時,才收了起來,眉眼處卻還有著沒有藏得住的笑意。伸出了手:“我叫楚放。”期待著少年的回應。
那人又是一愣,隨即又恍悟過來,很輕鬆地彎彎嘴角,沒有整隻手覆上去,而是勾起一根手指觸碰到楚放的指尖,局促有很滿足地眯眼回答道:“……顧城……”
這一刻是順理成章,楚放仍是覺得歡喜,很配合地握住了他的手指,顧城安靜適度的笑。感覺到握在掌心纖細的手指有些不安地顫動,又固執地不肯縮回一點,讓人心情大好。
楚放這才有機會好好觀察顧城,對方也一樣在仔細打量自己,不過目光卻不似自己那麼肆無忌憚了。幹淨,像是白水一樣可以一眼望到底的透明,可又不一樣,“他是一個悲傷的人吧,我從初見他時就這麼覺得,仿佛是被藏在閣樓角落壓在箱底的陽光,最終也因為年代久遠無可奈何地落上了灰塵,仍舊本能地去溫柔一般。所以我也本能地去想,這樣的一個人,我絕不要他掩於灰塵之下。”在多年以後,楚放是這樣說的。不是最亮眼卻很舒心,和他的名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