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的天氣,沒一會各屋的燈都滅了,他的房裏點了盞油燈,人斜倚在床上,兩眼睜的很大,雙手抱在腦後,想著自己的心事。
如果有人在這時候看到他的雙眼,就可以發覺眼神中蘊藏的東西實在不是一個十六七歲少年人所應有的。
事實上,軀體還是原本的軀體,但已經換了一個人。
一場意外之後,原本張佳木的身體裏融入了一個來自於幾百年後的一個靈魂,移魂奪舍之後,很多記憶的片斷都模糊不清了,隻記得那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有一個和睦美滿的家庭,有父母高堂妻子和一個可愛的兒子……但一場車禍之後,一切都煙消雲散,但不知道怎麼的與張佳木的身體和靈魂相結合,然後漸漸融合,現在已經分不清他是張佳木,或是張佳木是他了。
差了幾百年的時空與南北千裏的距離,兩個靈魂居然交彙融合,然後曆劫重生,經過這一件事,簡直就是和脫胎換骨一樣!
假托養病,其實是在調節自己的心理,到這會兒,經過和新的家人這些天的相處後,感受到了濃濃的親情,況且原本的記憶也在,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張佳木已經覺得可以從容應對,不必再想太多了!
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晨,雞鳴已停,隔著幾條街的鍾鼓樓也開始了敲鼓的聲響,張佳木知道,按後世的算法,現在應該是六點半不到,就這會兒,整個北京城已經活過來了。
按著當時的規矩,這一天初一是朔日,文武百官要穿公服朝拜宮門,普通的錦衣衛旗校則要到各自的該管上司那裏,搖簽抽簽,分派這一個月的新差使。
想到這兒,張佳木精神一振,家裏境況很難,母親生他時年紀大了,這年月衛生飲食條件都很差,五十來歲的人,身子卻很弱,需要補品將養調理身體。
小妹妹也很招人疼,需要他這個當哥哥的給她攢一筆過的去的嫁妝將來才不得受苦。
他自己來說,大丈夫一日不可無權,更加不可無錢。錢這玩意,說起來很沒趣的東西,但要是沒錢,也最揣折人的誌氣!
該起床了!
他掀開厚實的縫著青色小碎花的棉被,這被子真是死沉死沉的,壓的他難受死了。
不過床真不錯,竟然是用紫檀木打的拔步床,木料好,木工活細膩,而且大極了!這床,是張佳木唯一覺得在大明時期的物質享受了。
老仆張福已經起來開了大門,手裏一把大掃把揮舞的虎虎生風,他的老婆金氏手裏提著幾個淨桶,站在門前,一邊和老頭兒說話,一邊等著人來收淨桶。
當初張佳木父親在時,雖然不甚得意,一家子的日子還過得,除了張福這個跟了張家幾十年的老仆外,還有兩房仆人,不過,老頭子一死,日用艱難,都已經打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