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站在後院的林子裏,一隻纖長但有力的大手撫著一邊的樹木枝條從側方走出來,簌簌的聲音好似抖落了一地的霜華。
晴兒猛撲過去,抱著李梓榆的胳膊淚如雨下,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之後又迅速從他的懷抱中掙紮起頭。
清冷沙啞的聲音輕輕在耳邊傳來:“殿下...可還好?”
晴兒撲簌著如同扇子濃密的睫毛,搖搖頭說:“他好像知道了現在的局勢和自己的境況,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李梓榆邁著輕輕的步子,但每走一步皆是堅定,可裏麵似乎有鉛錘萬斤令人痛苦前行。
伴隨著門發出嘎吱一聲,視線投向前麵的床上,是一個縮成一團的人形,被厚被子蓋著。
都已經初夏了,竟然還蓋這麼厚的被子,到頭來如果又生病了會如何煎熬,他走上前去慢慢拿開上麵的厚被褥。
沈沐宥額前是細密的汗水,眼睛底下是一塊烏青,煞白的臉龐半絲紅潤都沒有,他說:“晴兒,你去休息吧!我無事!”
李梓榆眼神遊離著,眼眶裏擠壓著苦澀,他難以開口隻想安靜地看著這位少年。
他這幾日被困在一處僻靜遙遠的宮中房間,他甚至不知道身處的位置,隻能聽到門外來回走動的守衛發出的動靜。
他是安全的,房間裏也是用具布置齊全,床榻是柔軟的沒有發黴潮濕,飯菜也比一般仆從的要熱乎新鮮色澤亮麗許多,身上也沒有任何的鎖鏈。
待摸清楚了守衛的活動蹤跡和習慣,他大膽一次從裏逃出來,次日清晨趁著天色還未亮就要回到那個關鎖他的房間。
明明知道自己的到來無濟於事,既不能讓沈沐宥脫離苦海也不能了結這一切的惡果,他轉身待離去,對方卻精準無誤抓著了他的手。
“梓榆是你嗎?為何、你、現在才來?”
李梓榆愣怔住了,對方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將他拽住,他驚訝於自己竟然無法脫身,隻好站在原地兩眼空空。
其實是他不想掙脫著離開,在為自己多待一會兒找理由罷了。
“李梓榆,我問你!為何現在才來?難不、難不成如今你也要拋棄我嗎?”沈沐宥握住李梓榆的那隻手漸漸鬆了下來,手沉沉地落在被褥在發出悶響。
沈沐宥眼含淚光,喉頭哽咽,倒在床上的另一邊用枕頭遮住臉,聲音飽含失落,說:“算了,不逼你了,我現已是落水狗。你你有自己的選擇罷了!希望你今後找一個......”
李梓榆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嘴巴也跟著不知所措抖了起來,臉部有熱熱的東西劃過,這是什麼?待他摸了一把之後,才發現這是他掉下的眼淚。
他自己看著濕潤的手掌,盯了有一會兒然後猛地看向床上那位將自己牢牢蒙在被子裏的少年。
他從未哭過,哪怕是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隨時有刀刃架在他脖子上,哪怕整天擔驚受怕沒有一個親人守護,哪怕遇到種種難題無法前進,他從未有過這鋪天蓋地的無力,這無力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