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其中一個生產車間就在這個大樓的不遠處。
陳嘯上大學的最後一年是在這兒實習的,跟著父親跑工廠,國內國外地參加會議。那一年他學到了很多東西。
父親滿心希望他畢業後能回公司,沒想到,他卻去開了一個小小的音像店,父親生氣地說他簡直是大逆不道,並一怒之下斷了他的生話費。
陳嘯開店所有的花費都是前幾年攢下來的和他的作品收入,還有奶奶偷偷讚助他的。音響店的收入剛剛夠維持他一個人的簡單生活。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但讓他關掉音響店是萬萬不可能的。他要想辦法把音響店開下去。
快到父親的辦公室時,秘書李木子優雅款款地過來接著他說,“陳哥,總經理在等你。”
陳嘯點點頭,看看表剛好9點,黃飛說李木子實際比他們大三歲,她也喊黃飛哥,現在姑娘這麼懼怕年齡嗎?她可是給父親當了4年助理了。
他輕輕地敲了下門,聽到一聲請進,他推門進去,父親正在低頭批閱文件,他叫了聲,“爸。”
父親示意他坐下,陳嘯在父親的書櫃前瀏覽。父親讀的書還是很雜的,工商業,哲學類,文史類都有。
李木子端進來兩杯咖啡放茶幾上一杯,給總經理一杯,她朝陳嘯打量一眼笑笑退了出去。
陳長青簽完幾份文件後,起身離開辦公桌,邊走邊說,“阿旺給你的資料看了嗎?”
父親一提資料,陳嘯就憋了一肚子火,但他壓住火隻應了一聲。
父親坐下來說,“那個女孩不適合你。”
“爸,我的婚姻還是讓我自己說了算吧。”
“她的條件隻能拖累你,對你沒有一點幫助,況且那樣的家庭中的孩子即使學習再好,性格也有缺陷。”
“爸,你太武斷了!”陳嘯忽地站起來。
陳長青努力壓住火氣,他鐵青著臉說,“你是家裏的長子,我不能再放任你了,人家的孩子都打破頭地往公司裏擠,你卻淨幹些不著調的事,去開什麼音響店。放著肖家送上門的姑娘不要,卻去找一個啥也沒有的人家。”
陳長青咳嗽幾聲繼續說,“你醒醒吧,你不是十八歲了,你都二十七了,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獨自撐起了這個家,你現在能做什麼?即使你和那姑娘成了,你又能給人家什麼?你靠音響店能養活一個家嗎!”
陳長青最後的聲音越來越大,簡直成咆嘯了。
陳嘯努力平靜地說,“爸,那是我的事,我們說好了給我一年時間,這不是還有半年嗎?半年後我會回來的。”
“你不覺得你這一年是在浪費時間嗎?”陳長青雙眼怒睜,臉色蒼白地說。
“沒有,我覺得也許隻有這一年才是為我自己而活的,我的以前和我的以後可能都是為別人而活。”
陳嘯說完反而平靜了,他對父親說,“爸,謝謝你給了我一年的時間,我在這一年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為了這個大家庭所付出的全部,你從二十歲就在商場拚,我理解您,您再給我半年時間好嗎?”
陳長青終於還是平靜了下來,他知道這個兒子從小有主見,自己是不可能說服他的。
他神情頹廢地坐下來,摸起那杯咖啡,咕嚕一聲倒進肚子裏,像把所有的憤怒和無奈都倒進去了一樣,他朝陳嘯揮了一下手。
陳嘯說,“爸,我走了,您保重。”
陳嘯走後,陳長青到辦公桌的抽屜裏摸出一盒藥倒出幾片填在了口裏幹咽了下去。
李木子進來問,“總經理,會議時間到了。”
“好,馬上。”陳長青挺直了腰身向會議室走去。
3.
陳嘯走出辦公大樓,他上了車給唐飛打了一個電話問,“公司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
唐飛說,“我們正準備開會,米國把我們半年的訂單撤了,我們恐怕要打一場硬仗了。”
陳嘯放下了電話,深深地吸一口氣,心裏問自己怎麼辦?
他又拿起了電話,“遲老師,我那個新的作品有沒有消息?”
對方傳來一個蒼老但興奮的聲音說,“陳嘯,我正想給你打電話,現在的問題是有三方資源競爭都想要首發,我拿不定主意,等會我把三個競爭方的信息發給你,你做決定。”
陳嘯坐在車上點燃一支煙等候,他這半年搞創作,不覺間習上了煙癮,而且煙癮挺大,每每創作前後,他都靠煙來穩定自己。他知道這個習慣不好。
如果進入商場,這個習慣也要戒。父親的會議室裏是不允許有人抽煙的。
他回頭看看這座大樓,自己還有半年自由時間,過了這半年,他也會被困在這裏邊其中的一個格子間裏,像父親一樣度過一生。
他要趁著這半年多創作作品,以後可能再也沒有自己的時間了。他有很深的緊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