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夜(2 / 3)

兩人稍停頓了一下,因為在堤上走路危險成分太多,知道堤旁沿河還應有小道可走,幾天來河水退了不少,小道一定很好走路,且說不定還可以在某一時得一隻小船,故又下了高堤到河邊小路上去。時間實在也不能再遲了,因此兩人不管一切向前走去了。

兩人從一個泥灘上走了許久,又走進了一片澤地,小徑四圍皆是葦子,故放心了一點。進葦林後他們隻覺得腳下十分滑澤,十分潮濕,且有一股中人欲嘔的氣味,越走氣味越難聞。

“一定在這路上又躺得有一個,小心一點,不要為這家夥絆倒。”

“我忘記摸摸我們筏底那一個身上了,或者是我們的夥計!”

“不是我們的,你以為是誰的?”

“我知道第七十四號文件是縫在褲上的,十三號藏在一枝卷煙裏。還有那個……”

“小心一點,我們還在人家籠裏,不然也會爛到這裏的。留心你的腳下。”

羅易因為覺得死屍一定就在五尺以外了,正想把電筒就地麵視察一下。

性格快樂年紀極輕那一個,忽然把他的老伴止住了。兩人凝神靜氣的聽,就聽到河中有輕微木槳撥水聲,在附近很勻稱的響著。他們所在地方去河不過五丈,卻隔了一片稠密的葦林。兩人皆知道所處情形十分危險,因為這一隻船顯然不是自己一方麵的,且顯然是在這河港中巡邏,邀截XX兩方聯絡的。倘若這隻船在上遊一點,發現了那個竹筏,檢查竹筏時複發現了堤旁泥澤地上分明的腳跡,即刻跟蹤趕來時,一切就隻有天知道了。

幸好兩人上了岸,不然在河中也免不了賭一下命運。

這時節,不知為了兩人所驚嚇,還是為了河麵槳聲所驚嚇,葦林裏有一隻極大水鳥在黑暗裏鼓翅衝向空中,打了一個無目的的大轉,向對河飛去了,就隻聽到船上有人說話,似乎已疑心到這一片葦林,正想在把船泊近葦林,但過不久,卻又逐著水鳥飛去的方向,仍然很勻稱很悠閑的打著槳向對河搖去了。

當兩人聽到船已搖近葦邊時,皆伏在濕洳的地麵,掏出手槍對準了槳聲所在一方,心裏沉沉靜靜。到後船遠了,危險過去了,兩人在黑暗中伸手各過去握著了另一隻手,緊緊的捏了一下。

兩人不敢失去一秒鍾的機會,即刻又開始前進。

走過去一點,屍氣已更觸鼻,但再走幾步,忽然又似乎已走過這死屍了。這死屍顯然並不放在小路上,卻是倒在左邊葦林叢中的。

羅易被他的夥伴拉著了。

“怎麼?”

“等一等,我算定這是我們第七十四號的同誌,我要過去摸摸他,隻一分鍾,半分鍾。”

這夥伴不管那頭目如何不高興,仍然躬著腰迎著氣味所在的方向,奮勇的向深密的葦林鑽去,還不過半分鍾,就又轉身回來了。

“我說是他就是他。那腐臭也有他的性格在內,這小子活時很勇敢,倒下爛了還是很勇敢的!”

“得了什麼?”

“得一手蛆。”

“怎麼知道是他?”

“我把那小子縫了文件的領子扯下來了。我一摸到領子就知道是他。”

“你們都是好小子。”

兩人重新上了路,沉默的,茫然的,對於命運與責任,幾乎皆已忘卻,那麼在黑暗中邁著無終結的大步。

葦林走盡後,便來了新的危險。

前麵原來是一個轉折山岨,為兩人在所必需經過的地方,若向山下走去,將從一個渡頭過身,遠遠的有一堆燎火,正證明那裏有人守著;若向山上走,山上是一條陌生的路,危險可太多了。兩人不能決定從上麵還是從下麵,就因為兩方麵皆十分危險,卻不知道那一方麵可以通過。

多一秒鍾遲疑,即失去一秒鍾機會,兩人因為從黑暗中看火光處,較敵人從火光中看黑暗方便,且路途較熟,到不得已時還可以鳧水過河,故直向有火光的渡頭走去。到較近時方明白火堆並非燎火,業已將近熄滅了。年輕人眼明心慧,大膽的估計,以為那地方不會有一個人,毫不遲疑走過去,年長的卻把他一把簇著了。

“平平,你見鬼了,還走過去嗎,不能再走了!”

“你放心,那一定是駐在山岨上的鬼下河邊去上船時燒的火,我們先前不聽到一個小船的槳聲嗎,即或是有意放下的火燎,也是虛張聲勢的火燎!”

依然又是年輕人占了勝利,走近火邊了,恐怕中計,兩個人小小心心的伏在堤邊,等了一陣,方慢慢的同兩隻狗一樣爬過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兩人過了火堆,知道過了這山岨轉過去後就是一段長長的平路,傍山是一片樹林,傍河是一片深草,一直到快要接近XX時,才有新的危險,故膽氣也大多了。兩人於是沿了大路的草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