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大捷(3 / 3)

阿擺斯漢直一直身子,高聲說:“我們大貝勒說了,烏拉、哈達、葉赫、輝發等扈倫四部與你們建州,言語相通,相鄰又近,就該合五為一,怎能有五個首領?現在你們建州占地極多,我們人馬眾多,所占的地盤卻少,可把你們的額爾敏、紮庫木兩個地方,任選一個送給我們。”

努爾哈赤冷哼一聲,厲聲說:“我們是建州,你們是扈倫,早就劃定了地界,多少年來,一直不曾變動。若是葉赫的地域廣大,我不該向你們討要;我們建州領土再多,也不容你們強取豪奪!何況土地自有其一定之數,比不得牛馬牲畜,豈有隨便分給別人的道理!你們二人都是葉赫部的管事大臣,納林布祿如此無禮,你們卻不盡一份臣子的職責,不加諫阻,聽任他敗壞德行,反而厚著臉皮來到這兒說三道四,豈不是為虎作倀麼!”

“我們隻知忠於主子,主子的話不敢不從!”

努爾哈赤哈哈大笑,譏諷道:“主子要的可不全是聽話搖尾巴的狗!要的是明辨是非的剛直奴才。建州地盤再大,也是我們不畏刀林箭雨,拚著性命打下的,豈是像叫花子一般討要來的?回去告知納林布祿,若再無禮,休怪我翻臉不講情麵。滾!”喝令左右侍衛,將他們驅趕出去,宜爾當、阿擺斯漢二人抱頭鼠竄而去。

納林布祿暗自得意,又派尼喀裏、圖爾德帶著哈達部孟格布祿派遣使者岱穆布、輝發部拜音達裏派遣使者阿拉敏比來到建州,努爾哈赤與張一化商議一番,哈達、輝發並無過節,不好輕易得罪,以免樹敵過多,於是設宴款待。尼喀裏、圖爾德二人會錯了意,以為努爾哈赤怕了,洋洋得意,神情極是跋扈張狂。一杯酒才下肚,圖爾德起身說道:“我們大貝勒有話要傳給貝勒,不知貝勒想不想聽,有沒有不生氣的海量?奴才先請謝罪。”

努爾哈赤摸著虯髯,含笑道:“有話盡管說出,你不過轉述你們主子的話,我不會為難責怪你的。”

“奴才這廂謝過了。我家主子說本來打算要你們建州一塊地盤兒,額爾敏、紮庫木兩處任選一地都行,你們卻不願割讓。我家主子動了怒,一旦大兵壓境,後悔可還不及了。奴才不忍心建州生靈遭此塗炭,勸下了主子。奴才想貝勒也不是那不識時務的莽漢子,輕重自然分得出來。赫圖阿拉城若是不保,要那些土地又有什麼用處?貝勒要是能退上一步,大夥兒平安相處,共享康泰,豈不是好事?”

“好事!那是天大的好事!”尼喀裏拍手稱頌。

努爾哈赤目光如刀,刺向圖爾德說:“是不是我給你們一塊土地,你們就不再有什麼非份之想了?”此話一出,額亦都、安費揚古、費英東等人臉色一變,各自伸手按住刀柄。

“這、這……我家主子的心思深不可測,奴才不好斷言。”

努爾哈赤霍地站起身來,拔出佩刀向下一揮,眾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哢嚓一聲,將桌案砍斷,大怒道:“你們的主子兄弟二人,依仗的不過是祖宗留下的基業,可有一寸土地是他們統兵與強敵交戰爭來的?過去哈達部與葉赫部不相上下,但哈達部的孟格布祿、歹商叔侄相互爭鬥,你們的主子乘其內亂才稱雄扈倫,我可不是孟格布祿、歹商,豈會如他們那樣容易對付!我若領兵攻打你們葉赫,建州鐵騎縱橫往來,如入無人之境,你們有誰能夠阻擋?你們的主子沒有什麼本事,隻知道口出大話。我父、祖被官軍誤殺,我以十三副遺甲起兵,往返千裏追捕仇人,殺了尼堪外蘭,朝廷給我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還送回我父、祖的靈樞,授給我都督敕書,每年照例賞銀八百兩,賞給蟒緞十五匹。你們主子的父親兄弟也被官軍殺了,可他們的屍首至今不知下落,布寨、納林布祿二人也不敢到廣寧尋找,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清佳砮、楊吉砮沒有了後人,放著父兄的大仇不報,卻妄想奪取我建州的土地,向女真本族示威發狠,真叫人齒冷心寒!”

尼喀裏、圖爾德羞得滿臉漲紅,呆呆聽著,無言以對,灰溜溜地退出大廳。院外的空地上,早已站滿了手持兵器的軍士,額亦都帶領環刀軍,安費揚古帶領鐵錘軍,扈爾漢帶領串赤軍,鄂爾果尼、洛科二人帶領能射軍,數千兵馬,軍容整壯,三部落的使者嚇得麵無人色,倉惶而去。努爾哈赤怒氣不息,將這些羞辱的話語寫成書信,派巴克什阿林察送往葉赫。納林布祿聞知,也動了真火,與布寨一起召集哈達部貝勒孟格布祿、烏拉部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輝發部貝勒拜音達裏,還有蒙古科爾沁部的甕剛代、莽古思、明安三位貝勒,長白山朱舍裏部的裕楞額、訥殷部的搜穩、塞克什,錫伯、卦爾察兩部,總共九部聯軍,合兵三萬,分作三路,向建州殺來。

努爾哈赤與軍師張一化、大將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商討迎敵對策,放出三撥哨探,晝夜不息輪番報告敵情,頭一撥哨探報說聯軍自紮喀尖向東進發,二撥哨探報說聯軍已抵達渾河北岸,三撥哨探報說聯軍已越過沙濟嶺,正向古勒山而來。努爾哈赤聽了,不慌不忙地說:“古勒山在蘇子河南岸,頭道關隘紮喀關西南,蘇子河貼其背下流,水勢至此甚大,山路縱橫,四麵斷崖峭壁,南北兩山對峙,中間一條狹路,地勢十分險要。此為聯軍必經之路,可在兩邊道旁埋伏精兵;在高陽崖嶺上,安放滾木擂石;在沿河狹路上,設置橫木障礙,迎擊他們。”

張一化點頭道:“用兵之道,無論什麼計謀不外乎天時、地利、人和三事,兵法上說:‘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古勒山天然形勝,易守難攻,在此伏擊,事半功倍。”

布置好了人馬,夜已深了,努爾哈赤命眾人回去歇息,然後倒頭便睡。袞代知道三萬大軍將要殺到,心裏驚慌不已,一絲睡意也沒有,卻聽努爾哈赤酣聲大起,以為他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忙推醒他,埋怨說:“大軍即將壓境,你竟然這樣沉睡,是急暈了頭,還是嚇破了膽?”

努爾哈赤勉強布滿血絲的雙眼,翻身坐起來說:“你說的當真好笑,害怕的人還能如此安睡?敵兵既來,腿長在他們身上,哪個也阻攔不住,我就在這裏等他們,看他們如何攻破我的城寨!”說完掉頭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努爾哈赤率領眾將祭奠了堂子,然後披掛整齊,統帥兵馬出征,口銜枚,馬勒口,立險扼要,以逸待勞,埋伏在古勒山上。哨探報說葉赫兵於辰時進入建州地界,先圍了紮克城,未能攻下,改攻黑濟格城,兩軍互有傷亡,僵持不下。 努爾哈赤命額亦都統領精銳騎兵百人前去挑戰,將聯軍引上山來。此時,聯軍正在拚力攻城,無奈攻城比不得結陣野戰,人多勢眾卻不能一齊衝殺,好似獅子搏兔,未免笨手笨腳,大隊人馬聚集在城下,城上箭如雨發,士卒損傷甚眾。布寨心急,害怕挫傷了士氣,得知建州出兵挑戰,便一馬當先,率兵迎擊。他見額亦都手下不過百人,手舞大刀,放心大膽地與額亦都戰成一團。幾個回合過去,額亦都佯敗而走,布寨拍馬追趕。為他觀陣的納林布祿,以為建州兵敗,一揮大刀,率領聯軍隨後追殺,一直趕到古勒山下。到了山下,布寨、納林布祿才發覺山道崎嶇狹窄,大隊人馬擁擠在一處,陣形大亂,急忙喝令兵士向山坡殺來,二人奮勇衝在前麵,其餘各部兵馬呐喊著蜂擁而上,山上山下都處是廝殺的人馬,呐喊之聲,驚天動地。

努爾哈赤見敵兵勢大,若是攻上山坡,短兵相接,自己在人數上就處了下風,急忙下令扔放滾木擂石。建州軍卒,居高臨下,奮力推拋,霎時之間,木石俱下。布寨正在砍殺,一顆大木順坡滾落下來,他急忙一提韁繩,躲閃過了,但那根大木砸在一塊巨石上,一下子又高高彈起,撞到坐下戰馬的後腿上,那馬一聲悲嘶,登時摔倒,將布寨甩落在山坡上。布寨痛哼一聲,正要掙紮起來,不料建州武士吳談從馬上猛撲下來,正好騎在他身上,一刀砍下,碩大的人頭滾出多遠。他大呼道:“布寨給我殺了,布寨給我殺了!”

納林布祿早已看見,驚呼一聲,昏厥墜馬。左右親兵侍衛急忙將他救起,向山下敗退。葉赫兵見主子一個被殺,一個昏倒,無心戀戰,奪路而逃。聯軍群龍無首,登時沒了鬥誌,各自奔散。

努爾哈赤縱兵追殺,勢如猛虎下山。可憐三萬聯軍,擁擠在狹小的山穀小路上,首尾不能相顧,被殺得七零八落,遍地是屍首、刀槍,沒了主人的戰馬或四下奔逃,或圍著死去的主人不住悲鳴。努爾哈赤在山下抓住一個潰逃的兵卒,命道:“回去告知納林布祿,快將東哥送到建州,不然我要踏平葉赫,將東、西二城夷為廢墟!”

那兵卒嚇得渾身抖個不住,說不出話來,隻是連連點頭。納林布祿逃回葉赫,已是驚弓之鳥,聽了兵卒的報告,忙請來東哥過來商量,哪知話剛出口,東哥橫眉發狠道:“努爾哈赤是殺父仇人,我怎能忘了不共戴天的大仇,屈身事賊!叔叔,你轉告他,這輩子就死了這賊心,我寧肯嫁給那些販夫走卒,也決不會嫁給他!”

納林布祿知道她脾氣本來就大,又新逢喪父之痛,不敢強逼,想到努爾哈赤咄咄逼人,心裏頗覺為難,不由連聲長歎。正在躊躇,屋內施施然走出一個秀麗的女子,摟住東哥道:“好侄女,不要使性子了。努爾哈赤真要殺來,咱們葉赫男女老少可是幾千條人命呢!你狠得下心?”

東哥咬著銀牙道:“姑姑不要勸我,要嫁你自去嫁,我是決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