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激戰(2 / 3)

上來幾個武士將白雲龍剝去盔甲,五花大綁,推下台去。白雲龍沒命地喊道:“大帥!努爾哈赤兵馬勢大,哪裏擋得住?求大帥恩典,求大帥恩典呐!”

楊鎬咬牙發狠道:“你就不該回來,立斬!”他向南拜了四拜,從桌上請下尚方劍來,脫去黃綾套袱,身旁的心腹親將跪下雙手接了,捧下台去。二十萬雙眼睛齊齊盯著他手中的尚方寶劍,脖子伸得老長。劍光一閃,白雲龍的人頭滾落塵埃。不一會兒,被高掛在旗杆上。

楊鎬望著台下,肅聲說道:“本帥一介書生,並非好殺之人,但白雲龍臨陣脫逃,罪無可赦!望諸君以白雲龍為戒,奮勇向前,勿負國恩!軍法如山,講不得情麵,不可稍存姑息!”

眾文武肅立,齊聲回答:“謹遵鈞諭!”

楊鎬又帶領全體將領殺牛宰馬,祭告天地,隻是在殺牛時,那屠牛刀竟然不夠鋒利,一連砍了三刀,才將牛頭砍斷,全場不禁出了幾次噓聲。楊鎬皺眉命副將劉招生上馬演武,那劉招生提一把鎦金大槊,飛馬沿演武場四周馳騁,但隻揮了數下,木柄突然自中間斷為兩截,嗵的一聲,槊頭飛落在地,全場大嘩。楊鎬不好發怒,就向眾將口授進兵方略,定於三月二十一日一起出邊征討。

不料,次日天色突變,烏雲密布,紛紛揚揚下起雪來。寒風凜冽,大雪紛飛,一夜之間,滿山遍地一片銀裝素裹。通往赫圖阿拉的道路本來就不甚寬闊,不少的地方還是狹窄的山路,天寒地凍,雪鋪冰封,平常行走都覺艱難,何況全身甲胄、荷槍持刀還有不少輜重的軍兵?楊鎬在行轅內烤著火盆,望著窗外彌漫的風雪,兀自飄落,不知何時能停,按計劃出兵進剿,確實困難。各路將領紛紛懇請延期,可出兵之期已上奏朝廷,不容擅自改動,他不得不緊急寫了奏折,推後到二十五日出師。到了日子,道路依然給冰雪封著,各路人馬還要再請延期,楊鎬大怒,將尚方寶劍懸掛在軍門上,斥責道:“國家養士,正為今日。若再敢有人敷衍推辭,立斬!”眾人不敢再拖延,各自督兵進剿。

杜鬆率西路軍先在沈陽集結,他未料到三月季節遼東依然如此嚴寒,大軍禦寒衣物、帳篷缺少,隻得入城取暖。兩萬大軍駐紮在城裏,沈陽城一下子擁擠了許多。

杜鬆是名將杜桐的弟弟,極有膽智,勇健絕倫,廉潔自愛。年少時從軍,累積軍功,做了山海關總兵,但度量狹窄,最吃不得閑氣,性情也暴躁剛愎。到了二十五日,他督促出兵,手下將士畏懼嚴寒,一再拖延。他忍耐到二月二十八日,揮師向撫順進發。次日晌午時分,趕到撫順宿營。次日,將士又要拖延,杜鬆越發催促得緊了。天寒用兵,士卒多有怨言,有的背後竟說他想爭頭功,不顧將士死活。杜鬆大怒,眼看日色已落西山,竟下令連夜啟程,點起火把,急速進軍,越過五嶺關,直抵渾河岸邊。

努爾哈赤早已接到明軍大舉進犯的消息,厲兵秣馬,加緊戰備。攻陷撫順城後,他估計明廷不會善罷甘休,就把撫順城裏掠獲的漢人,選出一些精明強幹的哨探,化裝成往來的客商,到山海關內外刺探軍情。凡是官軍的一舉一動,無不熟知,明師未出,布防已備。

聽說西路明軍將到渾河岸邊,努爾哈赤召集四大貝勒、五議政大臣,還有範文程等人商議對策,他見眾人麵色凝重,知道大敵當前,免不了慌亂,問道:“你們可信楊鎬有四十七萬人馬?”不等眾人回答,他接著說道:“當年曹操詐稱八十萬,其實不過十五六萬,楊鎬不過學曹操罷了,不必怕他。我八旗雖隻有六萬人馬,所謂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遠勝明軍那些烏合之眾。再說明軍分成四路,兵分則弱,任他幾路來,咱隻一路去。朕將八旗集中在一路,不難破他!”

皇太極撫著腰刀說:“阿瑪的《三國》兵法越來越精深了!如今西路明軍逼近,孩兒倒以為不必費許多周折,可憑地利勝他。”

“你是想用渾河水吧?”

“阿瑪說得極是。西路明軍要想兵臨赫圖阿拉城下,必要渡河。今年渾河水勢極大,且晝夜滔滔東流,並未結冰。可在渾河上流用布袋裝沙土築壩攔水,當明軍渡河時,再掘壩放水淹他;另在附近埋伏一支人馬,趁他們渡到一半,出兵衝殺,必能大勝。”

努爾哈赤聽了,笑道:“這是仿照關老爺白水河水淹曹仁的故事,好!此計若能成功,不用說水淹,就是凍也會凍死人的。”

範文程道:“汗王,杜鬆雖說是個當世的活許褚,有勇無謀,幾近癲狂,但不可過於小看他。不然,他若在岸邊坐等其他三路兵馬,咱們的計謀就落空了。奴才以為不妨先示之以弱,縱之以驕。”

努爾哈赤點頭道:“也好!朕就送兩個村寨給他。”

杜鬆領兵過了五嶺關,不費吹灰之力,攻下了後金的兩個村寨,活捉了十四名女真人,將他們捆綁起來,送往遼陽報功。隨後晝夜行軍,夜裏三更多天,到達渾河岸邊的界凡渡口,杜鬆下令連夜渡河。監軍張銓勸阻道:“士兵連續行軍,疲乏之極,也還不到會師之期,不如就地駐營,明日渡河東進不遲。”

都司劉遇節也擔憂道:“我軍渡河過半,一旦敵兵襲來,首尾不能相顧,孤軍深入,實在危急得很。”

杜鬆不以為然,輕蔑一笑道:“天兵義旗東指,誰敢抗拒?當今之計,隻有乘勝前進,早日攻破赫圖阿拉,師期不師期的倒不打緊!”隨即帶人查探水勢,選擇渡河地點,見河水不深,僅及馬腹,連連呼酒,舉杯痛飲,乘著幾分醉意,長嘯數聲,揮劍道:“日月同輝,天佑大明。看我天朝大兵直搗努爾哈赤的巢穴,殺他個幹幹淨淨!”策馬躍入水中,大呼而進,催促軍卒渡河,一時人喊馬嘶,喧嚷之聲數裏可聞。杜鬆帶著本部親兵,還有都司劉遇節的五千騎兵,人、馬、車營近萬名,剛到河流中央,卻聽天崩地裂一般,水勢滔天,自上流洶湧咆哮而下。杜鬆暗叫不好,打馬奪路便走,軍卒猝不及防,連淹帶凍,死者極多,大軍給河水分為兩截,亂作一團。

三月春夜,冰天雪地的塞北究竟比不得繁花似錦的江南,河水冰冷刺骨,甲胄給水泡得水淋淋的,寒風吹來,登時結成了冰淩,凍得兵卒止不住地渾身哆嗦,紛紛取了火種烘烤,一堆堆的營火閃耀跳動……忽然角螺齊鳴,鼓聲大作,一隊後金伏兵殺到,箭飛刀閃,將明軍衝得一陣大亂。杜鬆正在帳中脫了衣甲烤火,不及披掛,聞聲出帳,提刀迎戰。手下將士們見他光著上身,露著疹點一般密的傷疤,急喊道:“大帥慢走,披上盔甲再戰!”

杜鬆仰天大笑,呼喝道:“投身戰陣,披掛堅甲,豈是大丈夫所為!老夫束發從軍,至今不知鎧甲多重。你們今夜看老夫如何殺敵!”

那後金將領從未見過如此剽悍的明將,不敢戀戰,率領精騎衝殺一陣便退,竟給杜鬆渡過渾河,追到薩爾滸山口,留下總兵王宣、趙夢麟等一萬多人馬在薩爾滸紮下大營,率領其餘人馬挺進吉林崖,攻打界凡城。界凡城離赫圖阿拉隻有百餘裏的路程。界凡城依山而建,形勢險要,乃是後金都城赫圖阿拉的咽喉要塞。城北有一座臨渾河東岸的吉林崖,為界凡第一險要之處。城南的紮喀關為後金第一道關隘,紮喀關旁的蘇子河對岸便是薩爾滸山。過了界凡,地勢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可直逼赫圖阿拉。

努爾哈赤見渾河未能阻擋明軍,又知杜鬆分兵兩路,命右翼二旗馳援左翼四旗,先將薩爾滸大營攻破,再到吉林崖下與杜鬆決戰。薩爾滸大營明軍不足一萬五千人,後金六旗精兵卻有四萬五千人。王宣、趙夢麟命軍卒挖塹樹柵,布列著銃、炮,準備與後金軍廝殺。八旗兵馬漫野遍地而來,向著明軍大營衝殺。明軍第一排火炮、鳥銃散亂射出,後金兵倒下一片,先鋒軍炸得血肉橫飛。明軍慌忙裝填槍炮,準備第二輪齊射。後金陣中紅旗揮動,一隊鐵甲騎軍衝出,人馬都披重甲,不懼箭矢,震山撼嶽地呐喊著,縱橫馳騁,越塹破柵,仰麵扣射,萬矢如雨,狂飆一般掠至眼前。明軍大炮難以用上,兩軍火銃弓箭互射互發,後金鐵騎刀砍馬踩,銳不可當,明軍死傷無數,陣腳大亂,潰不成軍,薩爾滸大營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正在攻打吉林崖的杜鬆得知薩爾滸大營被攻陷的消息,軍心動搖。薩爾滸取勝的後金軍與吉林崖殺下來的八旗兵馬前後夾擊,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各帶本旗兵馬,從河畔、叢林、山崖、穀地等處殺出,將杜鬆團團圍住。杜鬆見情勢危急,率領殘餘人馬,赤裸著上身,左右衝殺,八旗兵馬一時竟奈何不得他。努爾哈赤立馬在遠處的山坡上,暗自讚歎,見圍困多時,仍然擒不住杜鬆,惱怒道:“杜瘋子,我看你這當今的許褚可躲得過女真的長箭!”當下調來一隊弓箭手,向杜鬆一陣亂射,杜鬆身中數箭,墜落馬下,西路明軍全軍覆沒。吉林崖下,屍橫遍野,鮮血將山石黃土染得片片赭紅。

努爾哈赤擊敗杜鬆軍後,率兵迎擊北路明軍。北路主將馬林率開原、鐵嶺兵馬到了五嶺關,才得知杜鬆兵敗身亡,嚇得渾身顫抖,全軍震動,人心不穩。次日一早,聽說後金兵馬來攻,急忙避其鋒芒,轉攻為守,將人馬帶至尚間崖,依山結成方陣,環繞營帳挖了三層深壕,壕內布列精兵,壕外排列騎兵,騎兵外布槍炮、火器外再設騎兵。監軍潘宗顏率領幾千人馬駐紮在離尚間崖三裏遠的裴芬山,杜鬆軍餘部龔念遂、李希泌率本部人馬在斡琿鄂漠紮營,互為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