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廢儲(2 / 3)

“既是汗父之意,我怎敢推辭!”

“那我們母子就靠大貝勒了。”阿巴亥起身提壺斟酒。那玉色的纖手把著青花的小酒壺,身子微微前傾,漆黑濃密的鬢發間散出一陣陣誘人的香氣,直撲人的鼻孔,花香、酒香、美人……代善心神一蕩,伸手捉住她的小手道:“怎麼敢當?還是我自斟吧!”

阿巴亥身子一顫,胳膊有如雷擊,登時麻熱起來,略掙了幾下,竟未掙脫,仰頭看著代善。代善見她漆黑的眉毛微微蹙起,雙眼含嗔,似怒似喜,滿麵暈紅,不知是酒色還是羞怯,兩個酒窩時隱時現,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簌簌抖動,身子搖搖欲墜,伸手攬住,阿巴亥嚶嚀一聲,酥倒入他懷中,酒壺落在桌上,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大貝……”屋外的侍衛張口要問,身邊的代因紮一把將他的嘴捂住,低聲道:“你這頭笨叫驢!喊什麼?主子又沒叫,你要進去做什麼?”侍衛一怔,隨即回過神來,二人躡手躡腳地在窗根側耳傾聽,隻聽裏麵一陣悉悉嗦嗦,似是撕扯衣帶之聲,阿巴亥問道:“你可記住了答應我的話?”

代善喘著粗氣道:“水蘭兒,我記著呢!你這樣惹人疼得俏模樣,我不看顧你,還舍得便宜他人……你跟了我,今後的日子……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你要對我好呢!不然可不依你……”阿巴亥也嬌喘起來。

代因紮正是少女懷春之際,聽得男女私情,早羞紅了臉,回身見侍衛死盯著自己的胸前不住地看,輕啐了一口,罵道:“你這沒正經的,竟這般不老實!要看回家看你媳婦去,何必這麼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呢?好生當你的差吧!小心我稟了大福晉,剜了你的眼!”

那侍衛聽她說得狠毒,訕笑道:“小浪蹄子!你裝什麼假正經?大福晉自家還偷食呢!我怕什麼?惹惱了我,說出去大夥兒都沒個好兒!”探手向她胸前襲來,代因紮見沒嚇唬住他,登時慌亂起來,雙手死死護在胸前,哀求道:“好哥哥,你饒了我,改日請你吃酒。”

“這會兒你倒來求哥哥了?哥哥也不乘人之危難為你,必要你服服貼貼地答應哥哥。來,教哥哥香一口!”侍衛淫蕩地一笑。代因紮怕驚動了屋裏的大福晉,不敢不從,蹙著兩腳慢慢靠過去,那侍衛先在她腮上擰了一把,湊上去要親,突然聽到又腳步之聲,不及轉身,已有人問道:“阿瑪在屋裏麼?”

他嚇得一哆嗦,聽出是大貝勒的長子小貝勒嶽讬的聲音,急忙趕上幾步,見嶽讬與兄弟碩讬各自提著燈籠聯袂而來,上前請安,惶恐不知如何對答。夜色已深,對麵也看不真切,碩讬沒有發覺侍衛神色有異,見屋裏燈已熄了,問道:“阿瑪歇息了?”

“是、是,貝勒爺剛剛歇下,兩位小爺什麼事,明早再稟不遲吧?”侍衛回神過來,恨不得幾句話將他倆打發走了,不然若是闖進屋去,可就不好收拾了。

嶽讬點頭說道:“哦!我倆也沒什麼大事,聽額娘說阿瑪沒有進一口晚膳,怕他動怒傷了身子,過來看看。”說著到門前側耳傾聽,似有喁喁私語夾帶著喘息之聲,甚為急促,便要上去敲門。

侍衛阻攔道:“貝勒爺吩咐過了,任何人不得驚擾,兩位小爺還是請回吧!不然,奴才要受責罰了。”

嶽讬心下疑惑,屋內不像是睡熟的呼吸之聲,似是夾雜著女人壓抑的嬌喘,不敢硬闖,想到也許是阿瑪召幸了哪個妃子,登時心裏釋然,趕緊退下,不想回身倉促,手中的燈籠碰到一個人的身上,燭火歪倒,燒著了外麵的燈籠罩子,騰起一團火焰,那人嚇得失聲驚叫,竟是女子的聲音。嶽讬借著火光,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樣,竟是大福晉貼身的侍女代因紮,喝問道:“怎麼是你?”

代因紮本來想趁著嶽讬問話之機躲藏起來,不料突生變故,卻給人發覺,惶恐道:“奴才、奴才是來……”一時之間,她想不出什麼理由搪塞,急得嚶嚶而哭。

碩讬看著他們兩個驚慌失措,罵道:“好呀!你們兩個不知廉恥的奴才!想必是不好好當差,卻在這裏鬼混。看明日稟了阿瑪,打斷你們的狗腿!”拉著哥哥嶽讬便走,出了跨院小門,才低聲說:“我的傻哥哥,你在那裏折騰什麼?不是兄弟攔著你,還不知你要問出什麼來呢!”

“深更半夜的,代因紮來阿瑪的書房做什麼?”嶽讬尚未會意,兀自追問不休。

“你說還會有什麼事?”碩讬回頭看看無人,才放心說道:“大福晉想必就在阿瑪的書房裏,你剛才還要大聲叫嚷,阿瑪要是聽到了,還不知道有多氣惱呢!”

“大福晉會在屋裏?”嶽讬臉色大變。

屋裏的代善與阿巴亥正在情濃之際,聽到外麵幾聲吵鬧,惱怒不止。二人忍氣溫存了一陣,整衣起來,見侍衛與代因紮直直地站在門外,阿巴亥怒衝衝跨出門,劈麵一掌朝侍女打下,斥罵道:“你個不中用的小蹄子,枉我調教了你!他們兩人過來,有你什麼事?不快快躲藏了,卻沒眼色地出來亂撞,還要你望風不成?”

代因紮捂了臉嗚咽,不敢作聲。代善罵道:“嶽讬那兩個小畜生也不長進,沒有來地舉燈亂照什麼?”

阿巴亥跑進屋內,伏在床上哭道:“不知他倆口風可緊?若是傳揚出去,可要大禍臨頭了。”

代善聽了也驚恐起來,他本是個極謹慎的人,隻是貪了幾杯酒,竟不能自禁,想到儲君之位,越發不安起來,沉思了半晌,說道:“你先回宮,切不可露了形跡。此事我自會料理。”阿巴亥沒了主意,匆匆走了。

清早起來,代善親領侍衛趕到嶽讬家中,直闖內宅。嶽讬與弟弟碩讬一夜未睡,無意之中他們得知了驚人的秘密,想著如何應付阿瑪的責問,哪裏睡得著?二人心慌意亂,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命人連夜請來好友齋桑古及其妹夫莫洛渾,一起商議。齋桑古乃是二貝勒阿敏的弟弟,平日與嶽讬交情極厚。四人商議了半夜,一籌莫展,最後說定假作不知,靜觀其變,正想各自散去,代善卻排闥而入,見了四人先是一怔,隨即喝道:“嶽讬你好大的膽子!你貴為貝勒,又領了鑲紅旗人馬,我對你不薄,你卻聚眾密謀,要逃往明朝。我今日要大義滅親,給我都綁了!”

四人大驚,不容分辯,侍衛一擁而上,將他們五花大綁,用手巾堵嚴了嘴,押出門去。嶽讬的福晉接到稟報,飛跑趕上求情,代善鐵青著臉,一聲不吭,福晉見哀告無用,撒起潑來,雙手抱定嶽讬的雙腿不放,代善喝令將她拉開。嶽讬不等侍衛趕過來,彎腰在他福晉頭上蹭鬆了手巾,低聲道:“快去找八叔,求他……”話未說完,侍衛上來將福晉拖走。

代善本來打算將嶽讬兄弟二人看管起來,等接了汗位再放他們出來,不料他們竟泄露給了別人,本是不傳六耳的機密大事,如今卻多了兩個人知道,危險自然多了幾分,若再不當機立斷,此事難以保密。他自見到嶽讬四人的麵兒,就已動了殺機,不留活口,以免節外生枝。他將四人看押在大貝勒府的密室之中,即刻趕往八角金殿稟報。

努爾哈赤剛剛起來,小福晉德因澤正給他編辮子,梳理胡須,聽了代善的稟報,怒道:“他們不知道朕與明朝又不共戴天的大仇?當年朕以七大恨告天,立誓伐明,他們也都在場,怎麼竟想著逃歸明朝,是中了什麼瘋魔?”

“汗父,兒子也不知道這幾個是如何想的,汗父對他們不薄,他們竟這般喪心病狂?兒子現已將他們押入囚室,想親自審理此案,若是他們死心塌地叛逃大金,兒子必定親手斬殺這四個奴才!汗父切不可動氣,傷了身子。”代善說道最後,聲音竟有些哽咽。

“嶽讬是你的嫡長子,也是將來大金國的傳位人,朕有心命他署理兵部,磨練栽培,他竟如此教朕傷心!他們既生此意,就不是朕的子孫,也不是我大金的臣民。你好生審問,絕不容寬貸!”努爾哈赤傷心之極,兩眼茫然地看著窗外,他不願相信愛新覺羅的子孫竟出了這樣的逆賊!

此時,嶽讬福晉已在皇太極麵前哭訴,皇太極問及內情,她卻說不清楚,隻是一味求他援手救命。皇太極道:“你不要心急,如今大貝勒被立為儲君,誰敢捋虎須?此事隻有去求汗父了。”他送走嶽讬福晉,趕往八角金殿,努爾哈赤剛剛帶了督堂阿敦等一幹侍衛出城去了。他進了寢宮拜見小福晉德因澤,詢問汗父什麼時候回來。德因澤正在縫著一件新的貂皮袍子,笑吟吟地請他坐了,才說:“汗王想另選個地方做都城,這次帶人出去,總要兩三天才能回來。四貝勒有急事麼?”

“大貝勒將嶽讬看押起來,汗父可知道?”

“知道,大貝勒說他要與碩讬、二貝勒的弟弟齋桑古及其妹夫莫洛渾一起密謀逃往明朝。”

“怎麼會?他們……”皇太極心頭疑竇大起,想要辯白,卻見一個侍女匆匆地進來,向二人各自施了禮,才恭聲問道:“福晉,大福晉命奴才來問,汗王今夜可還歇在福晉這裏?”

“汗王出城了。”德因澤冷笑道:“大福晉又想汗王了?代因紮,你的臉怎麼這樣紅腫,敢是又給大福晉打了?”

德因澤給袞代做侍女時,便與阿巴亥的貼身侍女代因紮極為稔熟,閑暇之時,常常走動往來,做了福晉倒也還存著一絲姐妹的情分,背後噓寒問暖的。代因紮聽了,眼圈一紅,看了皇太極一眼,欲言又止,皇太極急忙告退出來,沿窗根兒慢走,側耳細聽屋內的動靜。隻聽代因紮嗚咽道:“昨晚大福晉帶奴才到大貝勒府上送菜肴……嗚嗚……奴才不小心,給碩讬貝勒看到了……大福晉發怒,打了奴才……嗚嗚……”

“送菜肴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皇太極念頭一閃,心裏一片雪亮,“哦!是了。想必是有什麼事怕給人看到,那碩讬卻偏偏撞見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碩讬看到了不該看的事,自然會惹來塌天大禍了。”想到此處,他詭秘一笑,暗暗得意道:“大貝勒呀!你不顧惜父子之情,竟要殺人滅口,此事卻不能令你如意,不然你這位子怎能輪到我來坐?”片刻之間,他想出了個一箭雙雕的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