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全是焦躁的氣味,四周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巨響,大山皮影似的晃動著,房子如紙片一樣地坍塌了。蒲公英中文網我趴在地上,地麵不住地撞擊著我的麵孔,前胸和肚子似乎挨著無數老拳。在那一刻我突然產生一種解脫的快感,總算是完了,我終於看到人生的盡頭了,再不用為以後操心了。
恍惚中我們似乎有女人的叫喊聲,本能地向另一側望去。隻見首領家的房直直地陷進了地麵之下,首領老婆出現在二層窗戶中,正拚命往外爬呢。這女人倔強得很,居然還真讓她爬出來了。女人從窗戶裏跳出來,撒腿就往空地上跑。此時她家二層頂上的板突然間斜著滑了下來,板竟追了著她衝過來了,一側板正好切在首領老婆的後腰上。蒲公英中文網這女人一臉載到地上,昂起腦袋看了看我們,長長出了一口氣。女人的整個眉眼都舒展開了,似乎頗是愉悅。後來那女人雙手撐住身子,居然向我們爬了幾步。我大驚失色,這女人難道是拖著板往前爬的?終於女人倔強的腦袋慢慢地垂下去了,嘴裏汩汩地往外冒血。天哪,我們這才看清楚,首領的老婆已經被板切成兩半了,往前爬的僅僅是她的上半身。
我嘴裏嘎巴一聲響,槽牙碎了一顆。我轉過頭來,白門的眼珠子有三分之二在眼眶外懸著。那家夥死死地盯著女人的上半身,似乎被神仙使了定身法。蒲公英中文網
地震是大地深處的幽靈,是地麵之下的狂風。它來無影,去無蹤,僅僅是一站眼的功夫。不久地麵消停了,周圍隻剩下電線劈劈啪啪的爆響聲。我立刻將白門拉了過來,使勁在他胸脯上按了幾把。白門咳嗽一聲,嘴裏竟冒了幾個白泡。他一把揪住我,惶恐地指著女人的屍體道:"那女的,那女的,那女的!"
我說:"那女的把你強奸了,死了。"
白門嗓子眼裏呼呼做響,如風箱。"啊,啊——她,就這麼死啦?"
民工首領依然趴在那兒,好久也不見動靜,估計是嚇昏過去了。我們站起來,極目遠望,整個鎮子已經變成了一片瓦礫,到處都是死人和半死的人,活著人也都成了瘋子。幾分鍾後,鎮子活過來了,人們大呼小叫,爭相奔走著,這些人發瘋似的亂跑,似乎是在慶祝著什麼。我發現,剛剛還在追擊我們的民工,此刻圍成了一個小圈,他們相互打嘴巴,一個比一個打得狠,一聲比一聲響亮。我又看到不遠處的廢墟中,鑽出一個血葫蘆似的人,這家夥抱住一棵大樹拚命地搖晃起來。搖了幾下那棵大樹居然倒了,這家夥正好被砸到樹下,頓時就斷了氣。我還發現,空場邊緣坐著個幹瘦的老太太,她手裏高舉著一張麻將牌,歡呼著叫道:"和了,滿貫,滿貫!"
整個村鎮中,似乎隻有我們兩個還沒有發瘋。白門一直揪著我的手,生怕我鑽到地下去。在某一瞬間,我腦子的確閃現過救災的念頭,但我立刻將這個念頭掐死了。救災?救他們?昨天他們還盼著我們不得好死呢。把這些人救過來,弄不好就是農夫與蛇的重演。我們倆嘀咕了幾句,決定立刻逃跑,既然沒有死就應該馬上到達安全所在。白門哆哆嗦嗦地問:"往,往,往哪兒跑?"
我說:"來的時候我觀察過,隻有咱們來的那條路能通到山外去,咱們沿著公路往南走,就能一直走到平原。到了平原,咱們就馬上去省會,然後趕緊回家。還是北京好啊,北京是龍脈呀。"蒲公英中文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