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埋(1 / 3)

毒藥與暗器

“蜀中唐門”並不是一個武功的門派,也不是一個秘密幫會,而是一個家族。

鄙是這個家族卻已經雄踞川中兩百多年,從沒有任何一個門派任何一個幫會的子弟門人,敢妄入他們的地盤一步。因為他們的毒藥暗器實在太可怕。

他們的暗器據說有七種,江湖常見的卻隻有毒針、毒蒺藜,和斷魂砂三種。

雖然隻有三種,卻已令江湖中人聞風而喪膽,因為無論任何人中了他們的任何一種暗器,都隻有等死,等著傷口潰爛,慢慢的死,死得絕對此其他任何一種死法都痛苦。

他們的暗器並不是沒有解藥,隻是唐家的解藥,也和唐家的毒藥暗器一樣,永遠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唐家的嫡係子孫外,絕對沒有人知道它的秘密,就連唐家的嫡係子弟中,能有這種獨門解藥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三個人。如果你受了傷,你隻有去找這三個人才能求到解藥。

那時候你就遇到一個不但非常嚴重且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三個人是誰?

巴算你知道了他們是誰,也找不到他們。就算你能找得到他們,他們也絕不會給你解藥。

所以你如果中了唐家的毒藥暗器,就隻有等死,等著傷口潰爛,慢慢的死。很慢很慢。

趙無忌還沒死。昏迷中,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顛簸起伏,就好像怒海驚濤中的一片葉子。

鄙是當他醒來時,他卻平平穩穩的躺在一張很舒服的床上。

軒轅一光就站在床頭看著他,臉上帶著種很有趣又很嚴肅的表情,使得他這張本來就長得很奇怪的臉,看起來顯得很滑稽。看見趙無忌睜開了眼,這個充滿傳奇性的人就像孩子般笑了。

他眨著眼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也跟自己打了個賭?”

趙無忌舐了舐乾裂苦混的嘴唇,用虛弱的聲音問:“賭什麼?”

軒猿一光道:“我賭我自己一定能夠保住你這條命。”

他的眼睛裏發著光,笑得比孩子還愉快,又道:“這次我總算嬴了!”

趙無忌已經開始吃一點用人參和燕窩熬成的甜粥。他嘴裏一直在發苦,苦得想嘔吐。

吃完甜粥後,才覺得舒服些。

粥煮得很好屋子裏的布置也像這甜粥一樣不淡也不鹹,恰到好處。他相信這絕不會是軒轅一光的家,一個逢賭必輸的賭徒,也許還會有棟很好的房子,卻絕不會有這麼樣一個家。

等他的體力稍為恢複了一點之後,他就忍不住問:“這是什麼地方?”

軒轅一光道:“這是第八個地方。”

“第八個地方”是什麼意思?

趙無忌不懂。

軒猿一光道:“昨天一夜之間,我已經帶你跑了七八個地方。”

他騎了一夜馬,騎得很快這就是趙無忌為什麼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在海浪中一樣。

他找了七八個有可能替趙無忌治好傷的人,但是別人隻要一聽見傷者中的是唐家的獨門毒藥暗器,就隻有對他說“抱歉”了!

軒轅一光又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麼還能夠活著?”

趙無忌道:“為什麼?”

軒轅一光道:“第一,因為那三個姓唐的龜兒子並不是唐家的高手,用的暗器都是唐家嫡係子弟挑剩下的渣滓。”

他並沒有誇張:“打在你身上的那個毒蒺藜若是精品,現在你已經爛成了一堆泥。”

趙無忌苦笑。

軒轅一光道:“第二,因為這裏的主人怡巧有一顆天山的雪蓮子,又恰巧是我的好朋友!”

天山雪蓮子,正是武林中人人公認的解毒聖藥,無上珍品,價值遠較體積比它大十倍的珍貴寶石還要貴重得多。

這裏的主人居然肯為一個陌生人拿出這樣珍貴的藥物來,雖然是軒轅一光的麵子,趙無忌對這個人卻還是同樣感激。

軒轅一光道:“第三,當然是因為我已經跟自己打了個賭,不能讓你死,”

趙無忌忽然點了頭,道:“因為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總是能擲出三個六來?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法?你想弄清楚,你那次輸得是不是很冤枉?”

軒轅一光瞪著他:“你知道?”

趙無忌道:“我當然知道。”

軒轅一光道:“難道你是故意這麼做的?”

趙無忌道:“我當然是故意的。”

軒轅一光道:“為什麼?”

趙無忌道:“因為我找不到你,就隻有想法子要你來找我。”

軒轅一光道:“你知道我一定會來找你?”

趙無忌笑道:“不弄清楚這件事,你一定連飯都吃不下去。”

軒轅一光大笑;“好,好小子,你真有兩手!”

趙無忌道:“何止兩手而已?”

軒轅一光忽然不笑了,板起臉瞪著趙無忌,道:“你究竟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法我那次究竟輸得冤不冤枉?”

趙無忌微笑道:“你猜呢?”

軒轅一光忽然跳了起來,跳起來足足有一丈高,大聲叫道:“好小子,我辛辛苦苦的救了你這條小命,你就這樣子報答我?”

趙無忌並沒有被他嚇住,笑得更愉快:“不管怎麼樣,當時你既然看不出來,就得認輸。”

軒轅一光怒道:“難道你沒有看見我輸出去的那些金子?”

趙無忌道:“那是你輸給蕭先生的,莫忘記你還輸了點東西給我。”

軒轅一光道:“我輸給你什麼?”

趙無忌道:“輸給我一句話。”

軒轅一光的記憶力好像忽然變得很壞,搖頭道:“我記不得了!”.趙無忌道:“你應該記得的,你說隻要我能擲出個豹子,你就隨便我怎麼樣”

軒轅一光再想賴也沒法子賴了,他並不是個賴皮的人,記性其實也不壞。

他一下子又跳了起來,大吼道:“你要怎麼樣要我嫁給你做老婆?”

趙無忌道:“我隻不過要你替我找一個人。”

他眼睛裏露出熱切的希望,又道:“你說過,你不但輸錢的本事大,找人的本事更是天下第一。”

軒轅一光又有點高興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總是人人都喜歡聽的。

他立刻問;“你要找誰?”

趙無忌用力握住手,控製住自己的聲音,一字字道:“上官刃。”

軒轅一光好像嚇了一跳:“大風堂的上官刃”

趙無忌點頭,額上已因悲憤仇恨沁出冷汗。

軒轅一光道:“你就是趙簡的兒子,所以要找上官刃報仇?”

趙無忌已經點頭,黯然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永遠都會記住,我並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可是我一定要找到上官刃.”

軒轅一光說道:“你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趙無忌道:“一點都沒有!”

軒轅一光不說話了,在屋裏兜了十來個圈子,忽然大聲道:“好,我替你去找,隻不過……”

趙無忌道:“不過怎麼樣?”

軒轅一光道:“你找到了他又怎麼樣?以你這點本事,連唐家三個不入流的小王八蛋都幾乎要了你的命,你憑什麼去對付上官刃?”

趙無忌沉默著,過了很久,繼續道:“這一點我也已想到!”

軒轅一光道:“哦?”.趙無忌道:“自從我到了蕭先生那裏之後,就已經知道這世上的武功遠此我想像中多得多,我的武功卻遠此我自己想像中差得多!”

軒轅一光道:“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

趙無忌道:“我是想報仇,不是想去送死。”

軒轅一光道:“你並不笨!”

趙無忌道:“所以你隻要能替我找到上官刃,我就有法子對付他!”

軒轅一光道:“要找上官刃,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趙無忌道:“我知道。”

軒轅一光道:“他自己一定也知道自己做出來的事,見不得人,一定會改名換姓,找個別人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去躲起來!

趙無忌道:“我隻希望你能在一年之內給我消息!”

軒轅一光道:“你能等一年?”

趙無忌道:“有的人為了報仇,十年都可以等,我為什麼不能等一年?”

他的態度很鎮定,已不再是個被仇恨蒙住了眼去亂衝亂闖的無知少年。

他顯得充滿了自信和決心。

軒轅一光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肩上用力一拍,道:“好,一年之後你再到這裏來,我一定有消息給你”

他不讓趙無忌表示感激,立刻又問道:“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你是不是用了手法?”

趙無忌道:“我的確用了點手法,卻不是郎中的手法。”

軒轅一光道:“你用的究竟是什麼手法?”

趙無忌道:“是種絕不會被人揭穿的手法,就算我告訴別人我是用了這種手法,別人也隻有認輸!”

軒轅一光道:“為什麼?”

趙無忌點點頭,道:“你有骰子?”

軒轅一光道:“當然有。”

巴像是大多數真正的賭鬼一樣,他身上也帶著他最喜愛的賭具。

他最喜歡的是骰子,隨手就掏出了一大把。

趙無忌拈起一粒,道:“骰子上每一麵都刻著點數,每一麵的點數都不同,六點這一麵,通常此五點那一麵重些。”

軒轅一光道:“為什麼?”

趙無忌道:“因為點子上的漆,要比做骰子的骨頭份量重些。”

他又補充:“如果是用玉石做的骰子,六點那一麵就要此五點輕了”

他觀察得的確很仔細,軒轅一光整天在骰子裏打滾,這道理卻從末想到過。

趙無忌道:“這種輕重之間的差別當然很小,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就算能注意到,也覺察不出,可是一個久經訓練的人就不同了!”

軒轅一光道:“有什麼不同?”

趙無忌道:“如果你常常練,就可以利用這種份量上的這一點差別,把你想要的那一麵擲在上麵,也就是說,你想擲幾點,就可以擲成幾點!”

軒轅一光張大了眠睛在聽,就好像在聽封神榜中的神話。

趙無忌道:“我從**歲的時侯就開始練,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會帶三粒骰子到被窩裏去擲,每天也不知要擲多少遍,一直練到二十歲,我才有把握絕對可以擲出我想要的點子來!”

軒轅一光怔了半天,才緩緩吐出口氣,說道:“你怎麼會想到要練這種玩意兒的?”

趙無忌道:“我們家一向不許賭錢,隻有在過年前後才開禁幾天,卻還是不準小孩子去賭。”

他點點頭又道:“就因為不準我們小孩去賭,所以我們反而越想去賭。”

這種心理軒轅一光當然很了解。

趙無忌道:“那時候我的賭運很不好,每年都要把壓歲錢輸得精光,我越想越不服氣,發誓要把輸出去的錢都嬴回來!”

軒轅一光道:“後來,你當然贏回來了。”

趙無忌笑道:“我練了兩三年之後,手氣就剛剛開始變好了,到後來每人在擲骰子的時候,隻要一看見我走過去,就立刻作鳥獸散,落荒而逃。”

軒轅一光撫掌大笑,笑得連腰都彎了下去。

隻要想一想趙無忌那種“威風”,這個逢賭必輸,輸遍天下無敵手的賭鬼,就變得像孩子一樣興奮歡喜。

趙無忌用眼角瞟著他,然後道:“隻可惜你現在才開始練,已經來不及了!”

軒轅一光立刻不笑了:“為什麼?”

趙無忌道:“因為大人的手沒有小孩那麼靈巧,也沒法子像小孩那麼樣整天都睡在被窩裏麵擲骰子。”

軒轅一光一把抓住趙無忌,道:“你看在這方麵還有沒有法子補救?”

趙無忌不說話,隻搖頭。

軒轅一光怔了半天,忽然又大笑,就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得意之極的事。

趙無忌忍不住道:“難道你想出了法子補救?”

軒轅一光隻笑,不說話。

門是開著的,門外忽然有人在輕輕咳嗽,一個衣著清雅的中年美婦人,扶著一個小女孩的肩走進來,嫣然道:“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小女孩一雙大眼睛摘溜溜亂轉,吃吃的笑道:“我剛才聽見大叔說要嫁給這位趙公子做老婆,現在趙公子一定已經答應了!”

熬人瞪了這孩子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貝見這婦人走過來,軒轅一光居然變得規矩了起來,甚至顯得有點拘束。

趙無忌猜不透他們之間的關係,軒轅一光已經對他說:“這位梅夫人,才是真正救你命的那一個人”

那小女孩子搶著說道:“真正救他命的人是我,娘早已把那顆雪蓮子送給我了。”

梅夫人又瞪了她一眼,撿衽道:“小孩子沒規矩,趙公子別見笑。”

趙無忌趕緊站起來,想說幾句客氣感激的話,又不知應該怎麼說。

這種救命的大恩,本不是幾句感激話能夠表達得出的。

梅夫人道:“若不是大哥及時把趙公子傷口上的腐肉割掉,就算有雪蓮子,也一樣沒法子解得了趙公子的毒。”

她嫣然一笑,又道:“這也是趙公子吉人天相,才會有這種種巧合。”

小女孩又插嘴說道:“隻可惜他臉上以後一定會留下個大疤來,一定醜得要命。”她吃吃的嬌笑,道:“幸好,他不怕娶不到老婆,因為,至少還有大叔要嫁給他。”

趙無忌也笑了。

一這小女孩聰明伶俐,絕不在那一隻生兄弟之下,卻好像比他們還要調皮,還要會說話。

她的母親雖然在瞪她罵她,目光和語氣中卻連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隻有歡喜和慈愛。

巴連趙無忌都覺得很喜歡,忍不住要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眼珠子苒了轉,忽然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趙無忌道:“為什麼?”

小女孩道:“因為你是個男人,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怎麼能隨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訴男人?”

軒轅一光大笑,道:“好寶貝,你真是個寶貝。”

小女孩忽然一下跳到他的身上,要去揪他的胡子:“你為什麼要把我的名字說出來,我要你賠的。”

原來她就叫做寶貝。

梅寶貝。

趙無忌記住了這名字,也記住了這母女兩個人,她們的恩情,他一輩子都沒有忘記。

寶貝道:“我也知道你叫趙無忌。”

趙無忌向她一笑;“以後,你還會不會認得我?”

寶貝道:“我當然認得,因為你臉上一定會有個大疤。”

趙無忌心裏忽然多了幾個結。

這絕不是因為他臉上多了塊疤,更不是因為他肩外少了塊肉。

這些事他根本不在乎,根本沒有想。

鄙是另外有件事,他卻不能不想。

梅夫人為他們準備的消夜精致而可口,最後趙無忌覺得愉快的是:她並沒有留下來陪他們。

一個聰明的女人,總會適時的避開,讓男人們去說隻有男人聽得有趣的話。

她也許並不能算是個很好的母親,因為她對孩子顯然有點溺愛。

但他卻無疑是個理想的妻子。

鄙是她的丈夫呢?

趙無忌沒有看見她的丈夫,也沒有聽他們提起過她的丈夫。

難道她已是個寡婦?

貝她對軒轅一光的溫柔親近,軒轅一光對她的體貼尊重,他們之間的關係顯然很不尋常。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是不是有一段不能對外人訴說的感情?

這些事趙無忌很想知道。

但是他並沒有問,因為他心裏有件別的事讓他覺得很憂慮,甚至有點恐懼。

那就是唐家的毒藥暗器。

這些“被唐家嫡係子弟挑剩下的渣滓”,已經如此可怕,三個唐家門下的普通角色,已經幾乎要了他的命。

這一點他隻要想起來就難受。

現在唐家和霹靂堂已經結盟,上官刃的隨從中,居然有唐家的人。

他們之間是不是已有了什麼秘密的勾結?上官刃會不會躲到唐家去?

他當然不能到唐家去搜人,他根本沒有證據,何況他就算有證據也不能去找。

以他的武功,就隻怕連唐家的大門都進不了。

想到了這一點,他隻覺得全身都在發冷。

他隻希望軒轅一光能替他找出上官刃確實的下落來,他伺機行刺,全力一搏,才會有成功的機會。

他的仇恨,絕不是單憑一時血氣之勇就能夠報得了的。

有酒,很好的酒。

受了傷的人不能喝酒,喜歡賭的人不會太喜歡喝酒,一個人喝酒更無趣。

所以酒幾乎沒有動。

趙無忌倒了點茶在酒杯裏,向軒轅一光舉杯:“這次我以茶代酒,下次再陪你喝真的。”

軒轅一光道:“隻要再過兩三天,你就可以喝真的了。”

趙無忌道:“我耽丁了那麼久。”

軒轅一光道:“你急著要走還是急著要趕我走,替你去找人?”

趙無忌笑了;“我兩樣都急。”

軒轅一光道:“你急著到那裏去?”

趙無忌道:“我要到九華山,等人去找我!”

軒轅一光道:“等誰?”

趙無忌道:“我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來曆,可是我知道,這世上如果有一個能破唐家武功的人,這個人,就是他。”

軒轅一光道:“他用什麼破?”

趙無忌道:“用劍。”

軒轅一光冷笑,道:“你有沒有見過唐家的獨門暗器手法“滿天花雨”?”

趙無忌沒有見過,卻聽說過。

拜說,這種手法練到登峰造極時,一雙手可以同時發出六十四件暗器來,分別打向六十四個部位,無論你怎麼躲都躲不了。

軒轅一光道:“除非他一個人有十隻手,十把劍,才能夠破得那一著滿天花雨。”

趙無忌道:“他隻有一雙手,一把劍,可是已經足夠了。”

軒轅一光眼睛忽然發亮,仿佛已猜出了他說的這個人是誰。

趙無忌又道:“他的劍法之快,我保證連你都沒有看見過。”

軒轅一光故意冷笑,道:“就算他的劍法真快,也未必會傳授給你?”

趙無忌道:“他當然不一定要傳授給我,因為他隨時可以殺了我。”

軒轅一光道:“如果他不想殺你,就一定要傳你劍法?如果他不想傳你劍法,就一定要殺了你。”

趙無忌道:“就是這樣子的。”靈山開九華

曲平在和風山莊大廳外那麵光可人的屏風前先照了一下自己的樣子,對一切都覺得滿意了之後,大才步走了過去。他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修長而健壯,一張永遠不會令人覺得衰老疲倦的娃娃臉上,總是帶著真誠而討人喜歡的笑容。他的裝束既不太華麗,也不寒酸,他的舉止和談吐都很得體,絕不會讓人覺得憎惡討厭。從外表看上去,他無疑是個毫無瑕疵的青年人,他的身世和曆史也無可讓人非議之處。他的父親是個名氣並不響亮的鏢師,可是在退休之前卻從末有過失鏢的紀錄,退休後就回到家鄉,開場授徒,雖然沒有教出過什麼出類拔萃的弟子,卻也沒有誤人子弟。他的母親溫柔賢淑,是鄉裏間聞名的賢妻良母,而且會做一手好針線。在冬日苦寒時,貧苦人家的小孩子們身上,總是穿著他曲老太太親手縫製的棉衣。他的家世不顯赫,可是一家人和和睦睦,一向很受人尊重。他今年二十三歲,獨身未婚,除了偶而喝一點酒之外,絕沒有任何奢侈浪費的不良嗜好。十六歲那年,他就進了他父親早年服務過的那家鏢局,三年後就升為正式的鏢師。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家鏢局也是隸屬於大風堂的,他也順理成章的投入了大風堂,拜在司空曉風屬下的一個分舵舵主的門下。沒有多久,他的才能就使得他脫穎而出,被司空曉風親自擢升為“分司”。分司雖然沒有固定的地盤管轄,卻在三大堂主的直屬之下,薪俸和地位都和分舵的舵主完全一樣,有時權力甚至更大。他負責的事務是聯絡和傳訊,其中還包括了偵訪和交際。因為他的特殊才能並不是殺人,也不是武力。他的人緣極好,無論到什麼地方去,都很快就能交到朋友。而且他觀察敏銳,反應極快,做事從不馬虎,如果要他去調查一件事,他更不會令人失望。司空曉風對他的評論是;“這孩子,總有一天會成為分堂堂主的。”他見過趙簡趙二爺幾次,今天卻是他第一次到和風山莊來。今天是司空曉風特地叫他來的,據說是因為“一點私事”。如果堂主私人有事要他處理,那就表示他已進入這組織的核心。他外表雖然極力保持平靜,卻還是掩不住內心的興奮。他早就聽說趙二爺的千金是個有名的美人,而且至今雲英末嫁,自從趙二爺去世,趙公子離家之後,掌理和風山莊的就是這位趙小姐。“我如果能夠成為和風山莊的乘龍快婿……”.這是他心底一個秘密的願望,他很少去想,因為隻要一想起來,他的心跳就會加快。今天是七月初五,距離趙簡之死,已經有整整四個月。自從四月之後,就沒有人再聽到過趙公子趙無忌的消息。趙無忌竟失蹤了。天氣很熱。和風山莊的大廳雖然高大寬敞,坐久了還是會冒汗。衛鳳娘親自將一塊用井水浸得很涼的麵巾送到司空曉風麵前,請他擦擦汗。她一向溫柔體貼,最近一段日子裏,更表現出她的堅強和能幹。她默默的幫著千千治家,任勞任怨,從來沒有擺過一點女主人的架子。一個女人所能具有的全部美德,你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鄙是她未來的夫婿“失蹤”了。司空曉風心裹在歎氣為什麼紅顏總是多薄命。千千身上還戴著重孝,經過這幾個月來的苦難磨練,使得她終於完全長成。現在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刁蠻任性的小泵娘,已經是個完全可以獨立自主的女人。這種改變使得她看來更成熟美麗。她發育得本來就很好,很久以前就要用一根布帶緊緊東起胸。這使得她自己很氣自己。每當她發現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在偷看她時,她就會無緣無故的生氣,氣得要命。外麵已經有人傳報。“第一堂堂主下的分司曲平求見。”司空曉風早已解釋過!“是我叫他來的,兩個多月以前,我就叫他去打聽趙無忌的消息。”千千立刻問道:“他已經打聽出了什麼沒有?”“這正是我要問他的,”司空曉風說:“所以我找他來,讓你當麵聽他說。”曲平走進來的時候,笑容誠懇,態度穩重,可是,千千對他第一眼的印象並不好。她不喜歡這種衣裳總是穿得整整齊齊,頭發總是梳得一絲不亂的男人。她總認為這種男人太做作,太沒有性格。像她哥哥那種酒脫不羈,敢作敢為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幸好曲平並沒有像別的年輕人那樣,用那種眼光去看她,而且一開始就說出了重點!他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還有人看見過趙公子,那好像就是他最後一次露麵了。”司空曉風道:“那天他是在什麼地方露麵的?”曲平道:“在九華山一家叫“太白居”的客棧裏。”他又道:“他先在鎮上買了些乾糧和酒,將坐騎留在太白居,托客棧的掌櫃照顧,還預付了十兩銀子的草料錢。”司空曉風道:“這麼樣看來,他一定是到九華山去了。”曲平道:“大家都這麼想,隻不過……隻不過……”千千看著他,厲聲叫道:“隻不過怎麼樣?”她的態度實在很不好,隻因為她從不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曲平看出了這一點,立刻回答;“他上山之後,就一直沒有下來過。”千千道:“你怎麼知道?”曲平道:“因為那小鎮是入山的必經之路,他那匹坐騎,直到現在還留在太白居,我親自去看過,那是匹好馬。”對趙無忌這樣的男人來說,一匹好馬的價值,有時幾乎就像是個好朋友。曲平道:“所以我想,如果趙公子下了山,絕不會把那麼樣一匹馬,留在客棧裏。”他想了想,又補充著道:“可是客棧的韋掌櫃並不著急,因為十兩銀子的草料,至少可以讓那匹馬吃上一年。”千千皺起了眉,道:“一年?難道他早已準備到山上去過一年。”曲平道:“所以我就帶了十二個人到山上去找,大大小小的佛寺嚴洞都去找過,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千千道:“難道他一上了山之後,就憑空失蹤了?”曲平沈吟著,道:“也許他根本沒有上山去,因為山上所有的寺廟我都去問過,他們都沒有看見過趙公子這麼樣一個人。”像趙無忌這麼樣一個人,無論走到那裏,都應該很引人注意的。司空曉風道:“那天有些什麼人看見過他?”曲平道:“那附近有不少人都認得趙公子。”司空曉風問道:“他們怎麼會認得他的?”曲平好像並不想說出原因,可是一看見千千的臉色,立刻就改變了主意。他說得簡單而扼要:“從三月初八到三月二十三日那半個月裏,趙公子已成了附近一帶十三個城鎮裏有名的人。”他眼中仿佛也帶慕之色,接著道:“因為那半個月裏,他一共擲出了三十九次“三個六”,幾乎把所有的賭場都嬴垮了,連號稱“賭王”的焦七太爺,都曾經栽在他手裏。”他本來不想說出這些事,因為他已知道趙無忌那時候還在服喪時期,本來絕對不應該到賭場裏去擲骰子的。鄙是他不想讓千千認為他有所隱瞞,他已看出了千千的脾氣。能夠在一兩眼就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和脾氣,正是他最特別的才能之一。鳳娘的臉色立刻變了,千千已叫起來;“他怎會到賭場裏去賭錢?他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狠狠的瞪著曲平,又道:“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曲平沒有辯駁,也不想辯駁,他知值最聰明的法子就是保持沉默。司空曉風果然已替他說話了:“他絕不敢胡說的,趙無忌當然也絕對不會是這麼荒唐糊塗的人,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其實他當然知道趙無忌這麼做是為了要“釣出”軒轅一光來。他也知道趙無忌為什麼要上九華山去,是去找什麼人。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說出來,也許他認為說出來之後,千千反而會更擔心。千千又瞪了曲平兩眼,才問道:“三月二十八日之前,他在那裏?”曲平道:“三月二十三日的中午,他在縣城一家新開張的川菜館子“壽爾康”和兩個賭場老板吃飯,手刃了三個蜀中唐門的子弟。”他接著道:“我已調查過他們的來曆,除了一個叫唐洪的,是唐二先生的侄孫外,其餘兩個人,都是唐家的旁支。”千千冷笑一聲道:“唐家的人,到了我們地盤上來,居然要等到我哥哥殺了他們之後,你們才知道,你們平常是在幹什麼的?”曲平又閉上了嘴。千千終於也發覺這句話,不但是在罵他,也傷了司空曉風,立刻就改變話題,問道:“他殺了那個人之後,到那裏去了?”曲平道:“從三十三日到二十七日這五天,也沒有看見過趙公子的行蹤,直到二十八日那一天,他才在九華山下露麵。”千千道:“然後他就忽然不見了?”曲平道:“是!”千千又忍不住冷笑,道:“這就是你打聽出來的結果?”曲平道:“是。”司空曉風淡淡一笑,道:“如果他隻能打聽到這些,我想別人末必能打聽出更多。”千千忽然站起來,大聲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叫別人去打聽,我自己去”司空曉風道:“可是這裏的事”千千道:“我哥哥的事比什麼事都重要。”司空曉風當然也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並沒有阻攔她,隻問.“你準備帶些什麼人去?”千千還沒有開口,鳳娘忽然也站起來,道:“她要帶我去”她的態度雖然溫柔,卻很堅決道:“因為她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會去的。”“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峰,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我欲一揮手,誰人可相從,君為東道主,於此臥雲鬆。”這是詩仙李白的名句,九華山和這位謫仙人的淵源極深。寰宇說:“舊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蓮花削成,改為九華山。”山以詩仙而名,山上而下以“太白”為名的地方很多。“太白居”就是其中之一。現在趙千千和衛鳳娘已到了太白居。“這就是趙公子的馬,”太白居的掌櫃再三強調說:“我們從來不敢缺一頓草料。”這位胖胖的掌櫃無疑是個老實人,千千也看出他說的是老實話。趙無忌的馬,被養在一個單獨的馬廄裏,馬也養肥了,隻不過總顯得有點無精打采的樣子,仿佛也在思念著它的主人。貝見千千,它居然也認得,歡喜的輕嘶著,用頭來頂千千的顎。千千卻已幾乎落淚。她回頭去看鳳娘,鳳娘遠遠的站在一棵孤零零的銀杏樹下,眼淚早已流滿了麵頰。趙無忌究竟到那裏去了?為什麼一去就全無消息?是吃飯的時候了。她們並不想吃飯,也吃不下,飯菜卻已經擺在桌上等著她們。六菜一湯一碟雞絲炒豆芽一碟金鉤白菜一鹵豬肝切片一碟酸菜炒辣椒、一碟清蒸魚、一碟醋溜魚片、一大碗黃瓜川丸子湯。這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她們看見卻吃了一驚。因為這六樣菜正是她們平常最喜歡吃的,十頓飯中至少有九頓都少不了。這家客棧的掌櫃怎麼會知道她們喜歡吃什麼?千千忍不住問道:“這些菜是誰叫你做的?”掌櫃的陪著笑臉,說道:“是西跨院的一位客人,他說他知道姑娘們喜歡吃這幾樣菜。”

千千的臉立刻氣得發紅,道:“那位客人是不是叫曲平?”

掌櫃的點了點頭,還沒有開,千千已經跳起來,大聲道:“你叫他到這裏來,趕快來,越快越好。”

曲平來,來得很快。

千千看他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樣,板著臉道:“你跟著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麼?”

曲平道:“我是奉命而來的。”

千千道:“奉誰的命?”

曲平道:“司空堂主。”

千千道:“他叫你來幹什麼?”

曲平道:“來照顧二位姑娘。”

千千冷笑道:“你憑什麼認為我們需要別人照顧?”

曲平道:“我隻知道奉命行事。”

千千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想吃些什麼?”

曲平道:“司空堂主既然要我照顧二位一這些事我都應該知道。”

千千狠狠地的瞪著他,忽又冷笑,道“看起來你倒真像很會辦事的樣子。”

曲平不開口。

千千道:“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

曲平道:“請吩咐。”

千千又跳起來,大聲道:“你能不能走遠一點,走得越遠越好。”

夜,燈下。

千千好像還在生氣,雖然她平常也很會生氣,但沒有這次氣得久。

鳳娘柔聲問:“你在氣什麼”

千千道:“我討厭那個人。”

鳳娘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麼太讓人討厭的地方。”

千千道:“我看得出。”

鳳娘沒有再問下去。

她知道如果她再問;“他有什麼地方討厭?”

千千一定會說:“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討厭。”

一個人如果要討厭一個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巴好像一個人如果要喜歡一個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樣。

有時候沒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鳳娘隻淡淡的說了句:“不管怎麼樣他總是司空大爺派來的,你總得給司空大爺一點麵子。”

這句話很有效。

鳳娘一向很少說話,可是她說出來的話通常很有效。

千千的態度已經有點轉變了,就在這時侯,她們聽見了一聲驚呼。

一聲很多人同時發出來的驚呼。

趙千千和風娘住在後麵一座跨院間客房裏,再往後回去,就是這客棧掌櫃和夥計們自己住的地方了,慘呼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鳳娘不是喜歡多事的女人,可是一聽見慘呼,千千就衝了出去。

她也隻好跟著出去,她不想一個人耽在這陌生而冷清的屋子裏。

後麵的院子比前麵簡陋得多,也小得多,隻有一間屋裏燃著燈。

屋子裏很窄,隻能擺一張木桌和幾張板凳,桌上還擺著飯菜。

蓖棧的掌櫃夫妻和四個夥計剛才正在吃飯,吃著吃著,掌櫃的忽然倒了下去。

別人去扶他的時候,他整個人忽然縮成了一團,不停的抽搐,一張嘴歪斜腫脹,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的妻子已經快急瘋了,跪在地上,拚命去挖他的嘴,叫他把那根魚刺吐出來。

每個人都已想到一定是魚刺有毒,卻想不到一根魚刺怎麼會毒得這麼厲害。

千千她們趕到的時候,這胖胖的掌櫃臉已發黑、眼珠已凸出。

等他的妻子把魚刺挖出來時,他整個人都已經不會動了。

“都是這根該死的魚刺。”

他的妻子又急又害怕又憤怒,恨不得一口把這根魚刺嚼碎吞下。

千千忽然大喝:“吐出來,趕快吐出來。”

掌櫃娘子又吃了一驚,嘴裏的魚刺掉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大家這才看出,這根魚刺並不是魚刺,而是一根針,比繡花針還小的針。

針尖在燈下閃著慘碧色的烏光。

千千拾起隻筷子,挾起這根針,臉色立刻變了,失聲道:“這是唐家毒針?”

掌櫃娘子駭極而呼:“這怎麼會是毒針?魚裏麵怎麼會有毒針?”

呼聲淒厲嘶啞,她的臉忽然也開始扭曲,接著人也縮成了一團,完全跟他的丈夫倒下去時的情況一樣。

夥計們看著她,都嚇呆了。

千千大聲道:“你們有誰吃過魚?”

夥計們臉上立刻露出恐懼之極的表情,他們每個人都吃過魚。每個人都蹲了下去,用手拚命挖自己的嘴,想把剛吃下的魚吐出來。

他們吐出的隻不過是一口口酸水,就算他們能把魚刺吐出來,也來不及了。

忽然間四個夥計中已有三個倒了下去,身子立刻縮成了一團。

沒有倒下去的那個夥計也已嚇得全身發軟,連褲檔都濕了一片。

千千道:“你沒有吃魚?”

這夥計牙齒打戰,結結巴巴的說:“我吃吃了一樣,沒沒有吃醋醋”

桌上果然有兩種做法不同的魚,一碟清蒸魚,一碟醋溜魚片。

他隻吃了清蒸魚,沒有吃醋溜魚片,毒針就在醋留魚片裏,針上的劇毒,把一碟子魚片都染成了致命的毒魚,隻要吃了一片,就必死無救,掌櫃的咬到毒針,所以發作得最快。

唐家的獨門毒藥暗器,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掉在一碟醋溜魚片裏。

這是誰下的毒,想毒死誰?

桌上有六碟菜,一碗湯。

除了這兩味魚外,還有一碟雞絲炒豆芽、一碟金鉤白菜、一碗鹵肝切片、一碗酸菜炒辣椒、一大碗黃瓜川丸子湯。

這桌菜本是替千千和鳳娘準備的。

掌櫃的一向很節省,沒有人在的房子裏,連燈都舍不得點燃,當然舍不得浪費這一桌好菜。

千千她們既然不吃,他就把老妻和夥計們找來一起享用。

這桌菜就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貝著這些無辜的人即將慘死,鳳娘全身顫抖,倚在牆上流淚。

“原來他想毒死的是我們。”

這桌菜是曲平特地為他們準備的,曲平為什麼要毒死她們?

難道他也已和唐家的人在暗中勾結千千臉色鐵青,咬著牙道:“你是跟我去還是在這裏等”

鳳娘道:“你你要到那裏去?”

千千道:“我要去殺人。”

鳳娘眼捩又流下。

她一向憎惡流血和暴力,她不敢看別人殺人,可是她更不敢留在這裏。

她忽然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如此軟弱?

她掩著臉衝了出去,剛衝出房門,就撞在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赫然正是曲平。

七月的晚上,繁星滿天。

淡淡的星光照著曲平的臉,他臉上那種誠懇的笑容已不見了,顯得說不出的殘酷邪惡。

千千聽到鳳娘的驚呼趕出來時,曲平已捏住鳳娘的手。

“放開她。”

曲平冷冷的看著她,連一點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千千想撲上去,又停下,鳳娘還在他手裏,她不能輕舉妄動。

她勉強使自己保持鎮定,壓低聲音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曲平的眼睛全無表情,冷冷道:“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他的聲音冷如刀割:“你隻不過是個被你老子寵壞了的小娘子而已。”

誰也想不到這種話竟會從平時那麼斯文有禮的一個人嘴裏說出來。

千千也氣得全身發抖。

搬暗的角落裏卻忽然有人在拍手,吃吃笑道:“說得好,這女娃兒看起來倒真像個婊子,在床上動起來一定很帶勁!”

黑暗中有兩個人。

比較高的一但寬肩凸肚,滿臉淫猥的笑容,眼睛正瞪在千千的腰下。

比較矮的一個臉色陰沉,一隻小而尖的眼睛看來就像是條毒蛇。

兩個人的腰帶上都佩著革囊,右手上卻戴著隻鹿皮手套。

鄙是千千的眼睛已紅了,什麼都不管了,解下了紮在腰帶下的軟鞭,一個箭步就竄了過去。

雖然趙二爺並不讚成女孩子練武,可是這位大小姐卻在偷偷的練。

和風山莊裏本就有不少高手,她哥哥偶而也會偷偷教她幾手,加上她又特別聰明,這幾年來挨過她鞭子的人可真不少。

隻可惜這兩個人並不是和風山莊的門下,也用不著故意讓她。

毒蛇般的矮子忽然毒蛇般伸出那隻戴著鹿皮手套的手,反手一抓,就抓住了鞭梢。

千千雖然吃驚,還不太在意,她的鴛鴦隻飛腿也場倒過不少人。

她雙腿齊飛,踢了出去。

等到她發現自己的武功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高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的足踝已經被一隻大手抓住。

比較高的這個人用一隻手抓住她纖巧的足踝,把她的腿慢慢往上抬,臉土的笑容更淫猥,吃吃的笑著道:“這姿勢倒不錯。”

千千雖然還是個很純潔的女孩子,可是這種話不管多純潔的女孩子都能聽得憧的。

她又羞又急又恨,一口水往他臉上啐了過去。

“豬!”

這人臉色變了,變得說不出的獰惡可怕。

曲平大呼;“不可以。”

這人卻已經一拳打在千千的胸脯上,一陣奇異的劇痛,痛得她眼淚湧出,全身抽緊,連叫都叫不出來。

這人的眼睛卻發出了光,又開始吃吃的笑,又想揮拳打出去。

他的拳頭,卻被那較矮的一個人伸手攔住。

這人著急道:“老三,你讓我先幹了這臭姨子行不行?”

老三道:“不行。”

這人道:“為什麼不行?”

老三道:“因為我說不行。”

這人叫了起來:“你是不是一定要老子把這個細皮白肉的女娃兒讓給那個龜兒子?”

他們說的本來是普通話,可是他一發脾氣,就露出了鄉音。

老三沈下臉,冷冷道:“你既不是老子,他也不是龜兒子,是我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