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惔將桓溫和殷浩送到客舍前,便打算離開。
殷浩率先下馬,整了整冠帶,朝著劉惔深施一禮。
“今晚還多虧了劉掾屬的幫助。殷浩再次有禮了。”
劉惔坐在馬上草草回禮:“殷兄不必客氣。你是小符子的兄長,自然也是我的兄輩。我和小符子年紀一樣,都尚未及冠,也沒表字,殷兄叫我惔弟也沒什麼問題。”
“不可不可,劉掾屬雖然年少英才,但畢竟是會稽王幕府的掾屬,朝廷禮節還是不能少的。”
“也罷。”劉惔也不在意殷浩的稱呼,騎馬轉身要走。
“那在下就告辭了。”
“劉掾屬且慢。”
又是殷浩,他叫住了劉惔,仿佛還是有話要說。
“殷兄還有事?”
“若...若有機會拜見會稽王,我...我二人還希望劉掾屬引薦啊。”
劉惔看了一眼殷浩,又看了一眼吃驚的桓溫,不由得撲哧一樂。
沒想到,還沒等自己答複,桓溫卻急忙說道:“深源兄,誰說要去拜見會稽王了?”
“哈哈,無妨無妨。”劉惔也不免陰陽怪氣地對桓溫說到:“反正你冒充王府駙馬都尉的事,我遲早也會跟殿下如實稟報的。”
桓溫也白了劉惔一眼。“隨你就是!”
“對了,殷兄。我明天出發去會稽國,反正你倆是遊學狀態,去無定處。如果你倆真的要想見殿下,不如明日和我一同啟程?等過幾日殿下歸國,你們可能就見到了。”
“真的可以麼?”殷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再拜道:“多謝劉掾屬了!”
“殷兄不必客氣。”劉惔又瞟了一眼桓溫,問道:“你怎麼想?”
“我對什麼王爺可沒興趣。”桓溫側過臉,似乎並不想理睬殷浩和劉惔。
“溫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深源兄,你忘了剛才你我在陸府遭受到的冷遇了?”桓溫反問道:“區區一個士家大族,便如此傲慢,宗室皇族那還了得?”
“也不能這麼說——”還沒等殷浩說完,桓溫就打斷了殷浩的話,說道:“你我是出門遊曆的,不是出來受氣的。”
見桓溫如此堅決,殷浩著實無奈,畢竟自己和桓溫一起出來遊曆的,丟桓溫自己一個人在外麵著實是不地道,何況相比於自己,劉惔也和桓溫更加熟悉,一路上也不會過於尷尬。但倘若桓溫不去,自己豈不是也錯過了拜會會稽王的機會?左右為難之下,殷浩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劉惔。
劉惔倒沒覺得意外,他似乎察覺到殷浩的意思,說道:“殷兄不如先到客舍內休息,我再勸勸他。”
“那就有勞劉掾屬了。”殷浩再次拜謝劉惔,又看了一眼桓溫,然後牽著自己的馬,先行進入客舍下榻。
劉惔望著殷浩背影,小聲地問桓溫:“這就是你上學時說的竹馬之交?”
“家父當年曾任淮南國的浚遒縣縣令,那時候他父任淮南相,住的地方離我家就一街之隔。由於父輩常有往來,住的又近,所以我兩家有通家之好。我是我家長子,那時候桓熙都還沒有出生,平時能跟我玩到一起也隻有我這個深源兄了。雖然深源兄比我年長八歲,但他在我麵前沒有一點長輩的架子,待我如同親手足。所以我倆的情誼自然是不淺的。”
劉惔點點頭,說道:“你這位手足功名心可不小啊。”
桓溫輕歎一聲:“唉,其實,他原本並不在意功名,或者說沒那麼在意。當年他父親在建康伴駕的時候,就有人推薦他出來做事,他卻毫不理會,隻是終日裏以讀《老》《莊》為樂,以明遁世之誌。”
“那怎麼如今...?”劉惔有些詫異地問到。
“還不是因為之前的事麼。”桓溫接著說道:“元皇帝龍禦歸天後,殷家就被王家排擠出去建康,如今也隻不過在陶江州(陶侃,字士衡)麾下任職一個左長史的閑差而已。他為了振興門第,才不斷的開始結交高門,意圖再起。”
劉惔點點頭,他似乎明白,也同情起殷浩的心思。平心而論,自己父親去世後劉家同樣變得家道中落,母親帶著自己寄居京口貧困度日,若不是高門貴人的幫助,自己現在和為生計奔波的一個黔首或許也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