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裏家世(6)(1 / 1)

“嗨,快別響啊!是賊,怎麼嚷出來呢?”

我這個笨“賊”急得直要掙脫身。我說:

“我是賊呀!得逃啊!”

她們隻好耐心教我:“是賊,就悄悄兒坐著,別讓人看出來。”

又有人說:“你要給人捉出來,就得挨打了。”

我告訴她們:“賊得乘早逃跑,要跑得快,不給捉住。”

她們說:“女老小姑則”(即“女孩子家”)不興得“逃快快”。逃呀、追呀是“男老小”的事。

我委屈地問:“女孩子該怎麼?”

一個說:“步步太陽”(就是古文的“負喧”,“負”讀如“步”)。

一個說:“到‘女生間’去踢踢毯子。”

大廟東廡是“女生間”,裏麵有個馬桶,女生在裏麵踢毽子。可是我隻會跳繩、拍皮球,不會踢毯子,也不喜歡悶在又狹又小的“女生間”裏玩。

諸如此類,留給楊絳的印象還是很深的。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她還時常提起:“我在大王廟上學不過半學期,可是留下的印象卻分外生動。直到今天,有時候我還會感到自己仿佛在大王廟裏。”

楊蔭杭、唐須荌夫婦對新租的沙巷寓所並不滿意,隻是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據說租住那所房子的幾個住戶都得了很重的傷寒症,照現代醫學分析,很可能是河水裏有問題。

不久,楊蔭杭就病倒了。他因為幾度留洋,所以隻相信西醫,不信中醫。當時無錫隻有一個西醫,是個外國人。唐須荌請這位外國醫生來治療,他每次就抽一點血,取一點大便,送往上海化驗,要一個星期才有結果。但是,如此這般地檢查了兩次,也沒有查出什麼眉目來。這樣,楊絳的父親的病勢益發嚴重,連續幾個星期發高燒不退,神誌也有點不清了。無奈之下,唐須荌自作主張,延請無錫一位有名的中醫來,中醫一把脈就說,楊蔭杭得的是傷寒病,而西醫則又過了一星期才診斷出來。唐須荌流著淚求這位名中醫給楊蔭杭開處方,他卻搖頭斷然拒絕,醫生不肯開處方就是病人沒指望了。

這一天,真是非常緊急,楊絳回憶說,“我記得有一夜已經很晚了,家裏好像將出大事,大家都不睡,各屋都亮著燈,許多親友來來往往”,前來探望的人都搖頭歎喟:“唉,要緊人呀!”(無錫方言中“要緊人”就是養家人的意思。)因為楊絳全家大小,包括嬸嬸、堂妹,人口眾多,都依賴楊蔭杭過活。這時,楊蔭杭已經高燒發得隻講昏話了。唐須荌隻得另請既是楊蔭杭的老友,又是有名的中醫的華實甫先生,他答應唐氏的要求“死馬當活馬醫”,於是開了一個藥方。

奇跡發生了。楊蔭杭死裏逃生,居然掙紮過來。全家人把華實甫先生當作救命恩人,而西醫卻認為楊蔭杭自己的體力好,在“轉換期”戰勝了病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