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裏家世(10)(1 / 1)

不過,楊絳對這種“賺錢”方法並不感興趣,她像她的母親一樣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漠。楊絳很明白:“假如我們對某一件東西非常豔羨,父親常常也隻說一句話:‘世界上的好東西多著呢……’意思是:得你自己去爭取。也許這又是一項‘勞動教育’,可是我覺得更像鼓吹‘個人奮鬥’。我私下的反應是,‘天下的好東西多著呢,你能樣樣都有嗎?’”她的淡泊名利的性格,就是這樣在家庭的熏陶下形成的。

在一般世俗之人看來,楊絳無疑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有傭人奴婢使喚,但她卻從不指手畫腳,盛氣淩人,對誰都客客氣氣。從這點又可看出她秉承了她母親的性格。家裏孩子多,她的母親唐須荌整天忙裏忙外,好像從沒有空暇的時候,而兩個姑母“太自私也太自大了”,“家務事她們從不過問”,對此,唐須荌從不計較。遇到好東西吃,也盡人家先吃,自己隻象征性吃一點。比如有一次,他們買了一大包燙手的糖炒栗子,她母親吃什麼都不熱心,好的要留給別人吃,不好的她也不貪吃,可是對這東西卻還愛吃。小孩們剝到軟而潤的,就偷偷兒揣在衣袋裏。大家不約而同地“打偏手”,一會兒把一大包栗子吃完。二姑母並沒在意,三姑母卻精細,她說:“這麼大一包呢,怎麼一會兒就吃光了?”

對做家務,楊絳的三姑母更有一套道理。她說,如果自己動手抹兩回桌子,她們(指女傭)就成了規矩,從此不給抹了。因此家裏的傭人總因為“姑太太難伺候”而辭去,所以楊家經常換人。這又給楊絳的母親製造了麻煩。

楊絳對母愛的體驗特別深:有一年冬天,“晚飯後,外麵忽然刮起大風來。母親說:‘啊呀,阿季(即楊絳)的新棉衣還沒拿出來。’她叫人點上個洋燈,我卻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哭。這也是我忘不了的‘別是一般滋味’。”所有孩子,都很疼愛,和顏悅色,從不橫言厲色。

終日忙忙碌碌的唐須荌畢竟也是一位很有知識素養的女性,她難得有閑靜靜地坐在屋裏,做一回針線,然後從擱針線活兒的藤匾裏拿一卷《綴白裘》,邊看邊笑,得以消遣一會兒。她每晚臨睡愛看看《石頭記》或《聊齋誌異》之類的小說,她也看好些新小說。一次,她看了幾頁綠漪女士寫的《綠天》,說道:“這個人也學著蘇梅的調兒。”

楊絳告訴母親:“她就是蘇梅呀。”她很佩服母親能從許多女作家裏辨別出“蘇梅的調兒”。

楊絳上小學回家後,做完功課,就依偎在父母的身邊,她跟著父親的時候居多。父親除非有客,或出庭辯護,一上午總伏案寫稿子,書案上常放著一疊裁得整整齊齊的竹簾紙充稿紙用,楊絳則常揀他寫禿的長鋒羊毫去練字。

每天清晨早飯後,楊絳給父親泡上一碗釅釅的蓋碗茶。父親飯後吃水果,她專司剝皮;吃風幹栗子、山核桃等幹果,她專司剝殼。中午飯後,吃點兒點心,完畢,孩子們作“鳥獸散”,讓父親歇午。

楊蔭杭叫住楊絳說:“其實我喜歡有人陪陪,隻是別出聲。”所以,她常陪在父親旁邊看書。冬天時隻有她父親屋裏生個火爐,孩子們用煨炭結子的手爐和腳爐。火爐裏過一時就需添煤,楊絳到時候輕輕夾上一塊,姐姐和弟弟妹妹常佩服她加煤不出聲……一幅其樂融融的和睦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