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藥,又在傷口敷了藥,詹夫人坐在床邊守著女兒。
燭火寂靜燃燒,投下一道無言的身影。詹夫人目色無光枯坐著,守著一人一燭,不知想些什麼。
清然中毒之初還能睡睡醒醒,自從快到京城開始,便陷入長時睡眠中。喝過藥,沒過多久,她額上、身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人也不安分躁動起來。
詹夫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取了帕子沾冷水替她擦汗。
她中毒時間太長,毒性早已深入肌理,若不用點猛藥,是沒辦法快速拔除毒性的。
汗越來越多根本來不及擦,詹夫人喊歡喜多燒些水進來。兩人架著清然放進浴盆中,微微發燙的水蒸騰白嫩的皮膚變成淡淡粉色。
歡喜幫她一寸一寸擦拭皮膚,擦到手指時愣住了。
曾經拿針握筆的手,變得粗糙不堪,跟粗使雜役的手一般,歡喜心疼不已。可以想象,她在外麵受了多少苦。
詹夫人取了套幹淨衣裳來,見歡喜在浴盆旁邊抹淚,問她怎麼了。
她托著清然的手給詹夫人瞧:“夫人,您看,小姐的手上全是口子,手心也糙得跟樹皮似的。她一個人在外頭,這是吃了多少苦頭啊……”
詹夫人沉默著,把衣裳擱在旁邊的台子上,出去從包袱裏尋了一個小藥罐進來,坐在浴盆另一邊,打開藥罐,剜了一塊膏體抹在清然手上,一點一點暈開抹勻。
“她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得把自己當男人看。”手停了停,看了一眼女兒,出了那麼多的汗,清然已經安靜下來了,“她比誰都清楚,如果不這樣,身份就有可能被人懷疑。”
歡喜抹幹淨淚,也從小藥罐裏挖了一坨藥膏幫她塗手:“奴婢不明白,好好的大家小姐,偏偏要換上男兒裝入朝堂。多危險呀,當初為了幫寧王殿下捉住鄭尚書的把柄,差點被殺手給殺了,還好殿下及時出現,救下她,否則……”
這事詹夫人不知道,她想起剛才替清然看診時,聽道寧王問的話。或許女兒對他們來說就是一顆很有用的棋子吧。
兩人忙活到深夜,等清然停止出汗了,安頓好她,又把炭火燒得旺旺的,才都歇下。
除夕日,宮裏一大早便要驅儺,新帝登基第一年,新的展望,勢必格外重視。
寧王蕭致與其他公主一早便被叫進宮去陪伴新帝,還有楊尚書一家也在受邀之列。
從早上開始,一直到上午半日,宮中祭祀禮儀不斷,到了中午,皇帝帶著弟妹們一同去給太後請安。
原本端太妃也應當在的,但她自先帝駕崩之後,身體心緒一直不算好。臨近年節,更懷念與先帝在一起的時光,精神頭更加不好了。
太後派了不少人去瞧過她,她都不見,隻一個人躲在宮中神傷。
蕭致給太後請過安之後便帶著妹妹蕭璃一同去探望母妃。
端妃見兄妹來,打起精神來見了他們。
蕭致見母親形容消瘦,心頭一震,恍然才知,年底朝堂上雜事多,他已經許久沒來看過母妃了。
“母妃今日身體如何?瞧著精神頭沒有往日足,是否夜裏睡不好,或是飲食上欠缺了些?”
端太妃揉了揉發澀的眼,微微歎一聲:“自你父皇走後,我時常想起他,日日睡不踏實。”
“尤記得生辰那日,他精神俱佳突然出現,原以為他身體好了,嗚嗚……誰能想到……誰能想到竟這麼快走了……”
蕭璃過去摟著端太妃安慰。
見她哭得傷懷,蕭璃也忍不住要抹淚。兩個女人湊在一塊哭,蕭致無奈又頭疼。
今日除夕,宮裏都在過節,這麼喜慶的好日子,怎好抹了新帝的麵子,傷心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