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甄別(2)(1 / 3)

是啊。她早該感覺到的,其實不是她一相情願吧。在那麼漫長的時光裏,他對她的感情和關照又豈止兄妹情那麼簡單?每一次當她要狠心放棄時,他卻用一次次近乎溺愛的關懷讓她無從逃脫。

原來,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啊!

隻是如今,她卻不知該如何選擇了。隻好裝作不明白承歡話裏的深意,他眼裏難解的情意,帶著對未來的茫然,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多少年了?

一個星期之久,鴛涼住在唯喜家裏,唯喜去工作,她就穿著睡衣在房間裏睡覺看電影聽音樂。

然而,前路依舊橫亙在那裏。現在的停留,並不代表以後也可以不去走。唯喜不聞不問,隻是每天在冰箱裏貯存她喜歡的酸奶、水果、蔬菜、麵和沙拉醬,鴛涼心裏有很多感謝,卻不知如何言說。

直到有一天,唯喜突然帶來一件東西,一個位於她臥室櫃子底層的小箱子。

鴛涼心底一驚,再看向唯喜,隻覺得她眼神裏有些憐惜。

“我以前去你家的時候,你從這個箱子裏拿出過年代久遠的收藏,裏麵應該都是對你而言很珍貴很特別的東西吧?我想遇到一些事時,是能夠從過去的自己身上獲得勇氣的,所以早晨拿了你的鑰匙把它們拿給你。之前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對不起。”

鴛涼一時動容。她知道,這人生裏仇恨尚能選擇寬容,愛卻難有逃避一說。

她打開那個小箱子。那裏麵瑣碎的物品,每一份都承載著回憶。十二歲時,他送她的鋼筆;十四歲時,他送她的石英懷表;十八歲時,他送給她的純銀戒指;他中學時代用過的樹葉書簽;他考年級第一的成績排名表;全國獲獎作文的複印稿……然後最底層,她看到是往日的相冊和日記簿,那些自己曾以為再也不敢觸碰的東西。

一張脆薄的白紙被抖落,她看見自己十歲時的畫。畫裏,承歡是金光閃閃的王子,她自己是長著兔子耳朵的公主,公主和王子並肩站在一片藍色的海灘上。陽光是紅色的,畫裏的人,他們笑得比陽光燦爛。

畫的右下角是鴛涼童年稚嫩的字體,十歲的鴛涼寫著--

哥哥,生日快樂。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哥哥……這個稱呼像是融了她整個青春時代的溫暖理想,被記錄、被珍藏、被守護……最後,被放棄。

她想起宋祺明說過的話,想起上一代的愛恨糾纏,想起那些因為錯失的傷痛和孤獨,她甚至想起自己素未謀麵的母親和遲薇……如今都過去了,然而當她再次回顧那些十幾歲時天真的夢想,她卻幾乎要落淚了。

鴛涼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在逃避這份感情這麼多年之後,是時候該給自己一次勇敢的機會了。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做一件事:對於帛然,她應該有所交代。

這麼多年,鴛涼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帛然,說是有事想和他見麵談談。

電話那邊帛然有些受寵若驚,說是這就出門來接她。

鴛涼笑說不用,隻留下一個酒吧的地址,說等他過來。

酒吧燈光暗紅,牆上掛滿了一串串紅豆,代表相思。鴛涼喝著一杯白開水,思緒複雜。

很多年了,她和帛然之間的牽絆。

相逢--告別--重逢--再次告別。

很多次她試圖擺脫這個怪異的輪回,然而每一次,當她回首都會發現,他還在原地,就像不曾離開過一般。隻是,這一次,她想要說明白。

無形中,她其實受了承歡的影響--試圖把所有的感情都劃清界限,貼上標簽,就像一個收納感情的圖書館,30%欣賞,或者40%迷戀,或許還有20%厭倦,10%的留白……至少要與曖昧無關,才會覺得安全。然而,卻因為優柔寡斷和避免傷害的動機,讓自己一次次陷於迷茫的僵局。

而這一次,她從未那麼清楚地感知自己的心情。愛與被愛伴隨著傷害,從來不是同情憐憫。

正漫無邊際思索之時,帛然已經坐在了她的對麵。他顯然是剛從公司過來,穿西裝和一件做工考究的白色襯衫,眉眼彎彎地凝視著她,笑容溫暖,依然是她記憶中的大男孩。

“帛然……”片刻緘默後,鴛涼輕輕開口,“這些年謝謝你的照顧。你付出的這些,你對我的支持和關心我也都看到了,也有過很多感動的時刻,隻是……我想,我已經耽誤你足夠久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不可能的。”

帛然看著她,淺淺地笑著:“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話?”

鴛涼點頭。

“那我當作你沒說過好了,我說過這是我的事。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別總強撐著,一會兒我送你回家。”他依舊笑,像是什麼也沒聽到那樣。

鴛涼卻坐著不動,隻是繼續道:“我一直試圖讓我和他人的情感處於一種清晰的處境,我不要曖昧,也不需要太多愛來滿足虛榮心。也許對感情不該有太純粹的期許,完美主義本來就是一種病態。但是我卻無法接受你一味的付出,這讓我覺得辛苦和愧疚。我已經夠辛苦了……所以,請你離開我,請你忘記我。”

帛然低著頭,他的睫毛很長,遮住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鴛涼也沒有再說下去,她在等他的回答。

他們彼此沉默著,很久。

“所以說,我的出現對你而言,是困擾?”寧帛然抬起眼睛,凝視鴛涼。他的眼睛裏帶著笑,笑裏都是苦澀。

鴛涼沒說話,隻是咬著唇,點頭默認。

“對不起,我一直不懂你。”帛然搖頭,神情帶著失落,輕輕開口道,“之前也沒考慮到你的處境。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