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之憂(1 / 3)

司隸校尉曹嵩是受段熲囑托才千方百計擠對張奐的,可當答謝的黃金擺在眼前時,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原因很簡單——換皇帝了,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漢桓帝劉誌在昏迷中結束了他三十六歲的生命,在最後時刻守在他身邊的隻有皇後竇氏父女和光祿大夫劉倏。由於沒有子嗣,選立的新皇帝劉宏是解渚亭侯劉萇之子,大行皇帝的遠房侄子,年僅十二歲。立這麼一個小皇帝,竇氏明擺著要專權。現在皇後之父竇武已經一躍成為權傾朝野的大將軍,家族的其他成員也紛紛登堂入室成為新貴,竇氏專權已是鐵的定局。

曹嵩身為宦官曹騰的養子,多年來一直秉承養父的傳統,與宦官勢力保持著親密的關係。每逢朝廷有什麼大事商議,他自然而然會站在閹人這一邊;自己得了什麼外財,也得首先孝敬王甫、曹節這些大宦官。總之,宦官勢力就是曹家的大樹,背靠大樹好乘涼……可如今竇武要砍倒這棵大樹了。

竇武是關西儒士出身,與太學生過從甚密,一心想為黨錮的士人翻案,那他怎麼能容得下王甫、曹節那些閹人橫在眼前呢?現在他將與宦官矛盾最深的老叟陳蕃尊為太傅,又起用被黨錮罷免的李膺、杜密等人,宦官生死已經懸於一線了。可如果王甫、曹節他們翻了船,那無疑又會勾出他曹嵩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貪贓枉法,索要賄賂,交通諸侯,結黨營私,玩忽怠政……許多項罪名飄在曹嵩腦袋上麵,隻要宦官一完,他們馬上就會把這些罪名扣到自己頭上。

現在去向竇武投懷送抱還不算太晚!但那樣自己是不是賣的太賤呢?而且竇氏能寬容接納自己嗎?曹嵩越想越覺得可怕,不知不覺間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真恨不得身邊有個人能為他指條明路。他已經派人請本家弟弟曹熾速來,哥倆得好好分析一下目前的處境。

就在這會兒,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曹嵩本來就心裏煩,抻著脖子朝屋外望了望,沒好氣地嚷道:“哪個混賬東西撒野?大中午的雞貓子喊叫什麼?”

“是大少爺!”一個仆人快步走進書房回稟,“少爺他中風了!”

“是嗎?”曹嵩聽說兒子中風卻一點兒也不著急,“又中風了!最近怎麼老是中風呢?”說著竟然笑了起來。

“少爺就躺在地上,老爺……老爺您去瞧瞧嗎?”

“嗯。”曹嵩愣了一下,起身就往外走,“還得我親自走一趟。他怎麼中風的?”

“剛才小的們正伺候大少爺讀書呢!後來……”

“讀書?讀的什麼書?”

“是……是《中庸》。”

“《中庸》?哈哈……”曹嵩笑出聲來,“中的什麼庸?簡直就是不中用!他要是知道念書我就不長白頭發了!你給我實話實說,剛才你們玩什麼呢?”

“老爺!”那仆人憨憨一笑,“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了您呐!剛才小的們正陪著大少爺在後院鬥雞呢,後來管家來說午後本家二老爺要來,這話還沒說完少爺就栽倒了。可把小的們的魂兒都嚇沒了,正要打發人去尋醫呢?”

“行了!尋哪門子醫?”曹嵩早就樂不可支了,“他得的是貪玩病,中的是厭學風,這病得我給他調理!”說著已經走到了後花園。

隻見一個頂多十一二歲的男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斜著眼歪著口,嘴裏還一個勁兒往外淌口水;往身上看,一身緞子衣裳早就滾得滿是黃土,弄得髒兮兮、邋遢遢的,有一隻鹿皮靴子也甩出去半丈多。那孩子斜著眼瞅見父親來了,越發地抽搐起來。

曹嵩含笑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看著躺在地上的兒子。就這樣笑了好一會兒才發話:“管家!看來阿瞞是真病了,快去找個大夫來……對啦!你順便告訴庖人(廚師)們中午不必準備什麼酒菜了,方才我那本家兄弟又差人來說他突然有事,今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