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忙給劉陶尋了坐榻,他坐下歎了口氣:“我和奉車都尉樂鬆、議郎袁貢一同見駕,希望能說動皇上禁絕太平道。誰料……”
“怎麼了?”
“皇上正在禦園飲酒,還逗狗為樂,沒說兩句話就把我們哄出來了。臨走時還說太平道的事情不急,調我入東觀修編《春秋》條例。”劉陶耷拉著腦袋,歎息不已,“修書算是什麼要緊事,難道比禁絕太平道還急?”
老陳耽拍拍他肩膀:“你還不明白嗎?萬歲這是嫌你煩了,隨便給你個耗精力的差事,叫你沒工夫找他廢話。唉……不但不納忠言,還不叫咱說話呀。”
“他是看不上咱們這些老頭子了,”劉寬最愛酒,今天是帶著醉意來的,“我身為帝師,怎麼把當今萬歲教成這樣了呢?我告訴他要好好治國,他怎麼就不聽呢?我都這把年紀了,將來埋到地下,可怎麼麵見光武爺啊!”說著說著就要哭。
“不是你的錯。”馬日磾也插了話,“都是那幫宦官宵小挑唆的,聽說萬歲還要修繕河間舊宅。皇上哪有修外宅的,似這等主意還不是十常侍想出來撈錢的?”
“莫要提十常侍,提起來氣炸肝肺。”劉陶氣憤道,“剛才他們又在向皇上推舉官僚,鴻都門的馮碩、台崇,那都是些諂媚宵小。”
“若不是因為黨禁何至於鬧到今天這種地步。現在哪還有德才之士願意主動出來做官的?都視朝廷官府為汙穢之地。前些天萬歲還下詔征召河內人向栩。那向栩是個江湖騙子,整天修道像個瘋子,真不知什麼地方被萬歲看上了。”馬日磾回首指了指曹操、陳溫,“你看這些年輕人,論才幹有才幹,論德行有德行,非要把他們置於閑職!要是放出去任個郡守,要比那些買官的人強多少啊!”
曹操看著這幫老臣一把年紀了還吵吵嚷嚷義憤填膺,真是又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恐怕他們摘了帽子,這幫人算在一起也沒有十根黑頭發了。可悲的是,難道大漢的忠臣就剩這幾個老頭了嗎?
就在這些人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音——“汪汪汪!汪汪汪!”——是狗叫!東觀乃皇家學術之地,怎麼會有狗跑進來呢?大家都很好奇,這些老臣紛紛拄杖而起,扒著窗戶往外看。不看則已,一看氣得直哆嗦。
原來從禦園跑來一條皇上養的狗。那條狗黃毛大耳與民間的看家犬無異,可與眾不同的是,皇上給狗腦袋上套著官員的進賢冠,身上纏著紫色白紋的綬帶,那是三公才能穿戴的服色!
這裏楊賜、馬日磾、劉寬、陳耽、劉陶五位老臣都曾位列公台,看到這樣的情形怎能不氣憤?那狗依舊衝著大門汪汪叫,不一會兒小黃門蹇碩慌裏慌張追了過來。他一把抱過狗,瞧老臣們都扒著窗戶看,連忙跪倒施禮:“小的給各位明公問安了。皇上禦園裏的狗竄出來了,各位大人切莫見怪,我這就把它抱回去。”蹇碩說罷扭頭要走,突然看見尚書楊瓚也在窗口,便道,“楊尚書也在啊!那奴才就省事了。皇上剛剛傳命大赦天下,梁鵠尚書到張讓府裏寫匾去了,這事兒您代辦吧。還是老規矩,犯罪人可以放,唯黨錮者一概不赦。”說完他抱著狗走了。
楊賜年齡最大,見此情景氣得捂著胸口坐在地上:“皇上眼裏,咱們竟跟狗一樣!黨人一概不赦,真是昏聵!”
“嗚嗚……”劉寬實在忍不住,哭了出來,“光武爺!您睜眼看看啊……這樣下去,咱們大漢要亡國了……”
還是馬日磾老而油滑,拄著拐看了一眼曹操、陳溫道:“亡不亡國的我這把年紀也是趕不上了,隻是你們這些年輕的可慘了,受罪的日子還在後麵呢!”曹操微微一笑:“依我說這條狗來得好。”
“嗯?”幾個老臣紛紛投來憤怒的眼光。
曹操連忙解釋:“諸位老大人,晚生沒有惡意。我是說這件事咱們可以大做文章。”馬日磾拍拍身邊的坐榻,道:“就你小子鬼主意多,坐下來說說看。”
“列位公台麵前,豈有小可我的……”
“叫你坐,你就坐,哪兒那麼多廢話呀!快點兒!”馬日磾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曹操笑嗬嗬坐下,說道:“咱們皇上雖然……頑劣……”他用了這樣一個不好的詞,見眾人沒什麼意見,就繼續說,“但他酷愛經籍文章,若不是如此,他為什麼還叫蔡邕校訂六經呢?他為什麼還設立鴻都門學呢?”劉寬漸漸止住了哭聲:“是啊,他隻有在講經的時候才對我有好態度。”
“所以嘛,咱們投其所好,”曹操接著道,“煩勞各位想想,有沒有關於狗的讖緯啊經籍啊什麼的,最好是壞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