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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一開始就認定一定是她的錯,他知道她不是故意惹別人的孩子,他明白她肯定是受不過委屈才會反擊……亦依恍惚中又回到很多年前的日子,他,也成了張阿姨,會摸她的頭發,會讓她安心的把委屈都說出來……

“明天你要在會上向她們道歉。”

亦依睜大眼睛,不該是這樣的,他知道她沒錯,為什麼要道歉?溫熱的心又一點點冷卻下來。自己真是夠笨,失望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會因為一句話就相信別人。

“不。”

喬揚宇把她的倔強傷心都收在眼底,她現在很難過吧?那些流言他知道,聽不到也想得到。當初安排她來,是衝動了些,忽略了眾人的反應,現在全都報複在她身上。忽然他很想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握住她的手,把力量和溫暖都給她。告訴她生存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得了實惠,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比如難聽的閑言碎語。總要收起棱角,在這世界上才能行得通走得遠。她……是個孩子呢,衝衝撞撞的,以為用所謂強悍可以保護自己,最後免不了重傷。他幾乎就要走過去了,手放在輪椅上的瞬間,金屬表麵的冰涼讓衝動消失無蹤,走過去,保護她,用什麼來保護?輪椅?還是毫無知覺的腿?他什麼都給不了,他隻能停在安全距離外。

“你必須去。”心涼了,聲音也冷淡下來。

亦依眼裏湧起的是絕望嗎?他不知道,隻聽見她堅決的說:“不。”

“我辭職。”亦依做出了選擇,“如果她們還沒報警來抓我的話。”

她要走了,徹底離開。原本這就不是她的世界。真不知道來這一遭算什麼,命運安排的觀光?

“道歉就那麼難嗎?”喬揚宇還是轉著輪椅出來了,帶著一臉無奈。真是倔強的女孩,這麼棱角鮮明,出了這個門在外麵恐怕更難生存。

“我沒錯。”

“是你先動手的。”喬揚宇點出來,“不管怎麼說,先動手就是你不對。”

“可她們……”亦依看著輪椅上俊美的男子,那麼多理直氣壯的緣由都說不出來了。她們句句話風都少不了對他身體的評價,怎麼能讓他知道。

“她們怎麼了?”喬揚宇還在深層挖掘根源,亦依隻能轉過頭去,當個不講道理的女人。

“你管她們怎麼,我辭職不就全解決了?”

“逃避就是你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然怎麼樣,拿東西堵上她們的嘴,讓她們再也說不了我下賤沒事巴結殘廢?”

雖然陽光那麼足,喬揚宇的臉色還是沉鬱了。說出的話再也收不回,亦依懊悔的恨不得咬下舌頭。可誰讓你逼我的……

“你可以告訴她們是殘廢巴著你。”喬揚宇握著輪椅的手暴出青筋,才能把句子完整說出來。

雷蒙彙報:“女人們終於不鬧了,事情也算解決,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我不過是個殘廢。”

不管雷蒙有多驚詫,喬揚宇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是的,殘廢。這麼多年自己從沒說過這兩個字,也沒人敢在自己麵前提到。他們是怕傷了我嗎?可不提就能當不是嗎?剛開始受傷,心裏總還隱約帶著希望,複建、治療,盼著萬分之一的幸運會降臨。時間久了,也明白這輩子恐怕隻能坐著輪椅了。多少個夜晚看著逐漸萎縮的雙腿,為什麼它們明明還在,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多少次把自己關起來,可笑的想要靠意誌力站起,最後隻能重重摔下,腿上青了,也不知道疼。

這麼多年,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了,當殘廢兩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心卻撕裂一樣空出了大洞。

就在剛剛,還冒出要保護別人的愚蠢念頭。殘廢,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連站都站不起來。直到現在,也還要不間斷吃藥複查物理治療按摩……這樣的自己,除了悲哀,還有什麼能拿出來和別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