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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健室的器材上滿是灰塵,顯然已被空置很久。喬揚宇無奈的看著它們,曾經他也在上麵費力揮汗,想得到一點回報。可無論怎樣努力,一切都依然如故。再堅持下去又能如何?明知道是白費心機,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放棄。
“很貴吧?”亦依邊擦拭邊問。
“嗯。”都是歐美最先進的設計,當然不便宜。買的時候雷蒙親自去挑選,唯一準則是最好最貴。
“所以就為了性價比使用率,你也不能不用啊。”
這算什麼邏輯?偏偏讓他一時語塞。
“來吧。”亦依站在步行器邊,笑意盈盈。
“沒用的。”他比誰都了解自己的身體,卻不忍心讓她失望。就算是為了那抹笑容……喬揚宇雙手搭在欄杆上,從高度來看,他是“站起來了”,手扶著欄杆,身體蹭到前麵,套著支架的腿似乎有千斤重,隻能拖遝著著前行。就連這樣,也不過“走”了兩步,再沒有力氣,斜斜摔倒。
這一次亦依沒有伸手去扶,把拐杖遞過來,“站起來!”
他站不起來。這跟坐在輪椅上不一樣,雙手扒住拐杖,也隻能將上身抬高一點,兩條腿胡亂散落在身後,像死去已久的屍體。你能讓木乃伊站起來?他能依靠的其實隻有意誌力,隻有心裏強烈的不想別看扁的念想。
一次次跌坐在地上,汗水遮蓋了視線……“我站不起來。”他平靜,絕望,“我永遠都不可能站起來。醫生早就宣判了死刑。”
“我知道。”亦依蹲下來,直視那雙被堅強和現實折磨的疲憊不堪的眼睛。“我知道。隻是你不能放棄,也不能用這個來勉強自己。起碼現在它們有些刺痛的感覺對不對?這就比什麼都感覺不到要好對不對?”
“你真的隻有20歲?”
“怎麼?我看起來很老嗎?”
“不是,隻是你很成熟。還很有智慧。”
“我沒有資格天真。”
是啊,天真太奢侈了,隻有衣食無憂的好命人,才能打著天真的幌子肆意妄為。她?她是陰暗角落自生自滅的野草,強悍到冷漠才能保證得到生存必須的陽光雨露。她沒的選擇……
他也沒有。天真理想了那麼多年,突然被扔到地獄,天真被茫然取代,而後是悲哀。他不如她。
“在你麵前,我好像是個笨蛋。”他笑了,承認這個不丟臉。
“開什麼玩笑,哪個笨蛋能那麼富裕?有錢就是硬道理。”她扶起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每個人的智慧都有限,你用來開疆擴土,我則保命為上。”
喬揚宇點點頭,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自己想不明白?勵誌書看了不少,心靈雞湯也看了不少,除了憤憤然,基本沒得到半點實用。都不如她幾句話來的有效。
“你說的對。我得繼續開疆擴土。”三天沒上班了,喬揚宇忽然很懷念運籌帷幄的感覺,對權力天生的渴望和尊崇是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然怎麼繼續雇你為我保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