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澎澎凶猛(1 / 3)

修理單車的中軸是較比費勁的,於是我索性蹲在馬路崖子上,用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著大街上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行人車輛,虛度這個太陽光金亮亮的大好下午。

叮嚨哐啷!

撞車的聲音。

看來這個太陽光金亮亮的下午我不會虛度了,前麵一個騎車囂張的企鵝撞上了帶小孩的家庭婦女,好戲!

“你怎麼騎車的啊,倒是看著點啊!”帶小孩婦女爬將起來,顧不得扶起單車看看孩子,就氣勢洶洶地詰問。

撞車的企鵝斜眼看了看婦女的臉,走過去扶起了大聲哭泣的摔在地上的孩子,輕聲問了一句:“沒事吧?摔著沒有?”

“你少管!”帶小孩婦女竄過去一把拉住企鵝的手臂,“孩子摔成這樣,你得帶孩子去醫院做檢查去。你可別想跑了!”

“我憑什麼啊?你違反交通規則,我管你幹什麼!”撞車的企鵝輕蔑地哼了一聲,高傲地揚起頭來,不再管婦女如何嚷嚷。

周圍看熱鬧的閑人三三兩兩聚集過去,像是蒼蠅見了一團熱氣騰騰的大便一樣聚集過去,我已經看不見了企鵝和婦女,隻能隱約聽見孩子無休止的哭聲、婦女扯著嗓子的罵街聲、還有企鵝偶爾的爭辯。

她說:“你嘴裏最好幹淨點!”

修車老大爺湊過去了,騎摩托車的警察湊過去了,我決定也湊上去,關注一下故事的結局。

“警察同誌啊,你說這孩子騎車也不看著點,撞了人了吧,年紀輕輕的,張嘴就是不好聽的……”家庭婦女拉住警察叔叔的手。

“剛才是誰在罵街,嗯?”企鵝冷冷地質問。

有意思啊,企鵝陷入危難,這個時機該是我善良正直聰明勇敢的叫做葭的好孩子挺身而出的時候了!阿維教導我的:“愛護企鵝,人人有責!”

“警察同誌啊,你說這孩子騎車也不看著點……”我扯開嗓子喊著,擠進人群裏。

“你是誰啊?有你什麼事啊?”企鵝冷冷的眼光射將過來。

“可是,我不明白啊——”我假裝沒聽見企鵝的話,繼續裝瘋賣傻,“姑娘撞了大媽,大媽不幹了,可是可是,這姑娘的前軲轆怎麼撞上大媽的前軲轆了啊?”

“你是誰啊?有你什麼事啊?”家庭婦女也喊起來。

“我就是不明白啊!交通規則說了啊,說的明白啊,大媽學螃蟹,反著走,被姑娘撞上了,姑娘要帶大媽的孩子去醫院,是這麼回事吧?大媽也沒有騎車帶人,大媽是把孩子裝在包袱裏抗著的。”

我的話說完了,所以理所當然的被警察轟走了。

全仗我才思敏捷,YEAH!

帶小孩的家庭婦女帶人逆行在前,被企鵝撞在後,責任家庭婦女自負,企鵝無罪釋放。

我用簡短而有力的幾句話,說清楚了事情的關鍵所在,達到了愛護企鵝的目的,兵不血刃,一舉奪魁,哈哈哈哈!

得意洋洋地回頭仔細打量那個撞車的企鵝,才看清她穿了一件白得像八毛五一袋的鮮牛奶一樣顏色的短袖衣服、一條藍得發灰的仔褲以及一雙有點像盜版名牌的旅遊鞋、騎一輛銀灰色半高不高的跑車。而後,我那專著打量的目光就和她的眼光撞在了一起,有一點盛氣淩人的不滿,我看見。

“沒事了,沒事了。”因為剛才太過放肆地盯著人家猛看,我有一點心虛地沒話找話。

“哼……”撞車的企鵝依舊是那種冷冷的神情,撇撇嘴角搖了搖頭,跨上單車就走。

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反應之前,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三米遠。她的動作連貫和諧伶俐流暢沒有一點停頓——不,也許有一點,就是在她注意到我背的那把破琴時。

而利用這短暫的停頓間隙,我看見了她斜挎著的小挎包上,拴著一隻小鯨魚毛絨玩具鑰匙鏈,隨著雙肩有節奏地上下晃動著,隱約掛一抹勝利的微笑。

“你還沒謝我哪!真沒禮貌!”

喊出這句話的時候,撞車的姑娘已經消失在了夜色初上的喧鬧街頭。

“你說說,她算不算是忘恩負義?”給阿維講起這段經曆,我義憤填膺地發問。

“這種事,你也瞎攙和,不是我說你,唉。”阿維拍了拍我的肩,垂頭歎氣。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愛護企鵝,人人有責’!”

“你就不懂嗎?天涯何處無企鵝?不要著急,休息,休息一會兒!”阿維雙手合十,犯起二來,“比如,我和我小維姐姐,本來是應該她對我恨之入骨,現在,哈哈,哈哈!謝謝謝謝!”

“對了,你拿她帽子當球踢,這件事你最後不是告訴她了麼?”

“是啊,她說,‘好啊!原來是你偷了我帽子!那沒辦法,我這輩子跟定了你了,不把你吃窮了勢不罷休!’”阿維掐著嗓子學他小維姐姐的聲音,“所以,記住,天涯何處不相逢。”

“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句。”我提醒阿維。

“都一樣吧,努力,努力!”阿維笑起來,臉上的紋理真的很像大腦的溝回。

我一直以為,像阿維這樣的人長這麼大沒有被雷劈死,足以證明犯二是不會遭天譴的,然而那句“天涯何處不相逢”,竟然在第二個周五的晚上,就得到了充分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