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略微思索,想到這是第一次和北堂家的人一同出行,自然是不能穿得小氣。於是將雲鬢高綰,碧玉簪和玉步搖兩相映襯,白玉珠花點點華光。挑了身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衣領微窄,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嬌顏白玉無瑕,猶如凝脂。羅衣刺繡著幾株半枝蓮,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雅到極致。
不顯張揚,上好的衣料和工藝又不至於素到小氣,正適合今晚的出遊。
穿戴齊全後,白黎帶著雲水前往與北堂嫣約定的地點。到了地方,卻被北堂嫣的侍女告知北堂嫣此刻被大姐姐北堂靈雪纏住身,要先處理一些要緊事,暫時無法趕來,請白黎先行一步,不要誤了好時辰。
白黎無奈笑笑,對那侍女說:“請你告訴你家小姐,讓她等會來的時候啊,做好請我一桌子好菜的準備。”
侍女早就在心裏暗暗瞧不起白黎門第低靈力低,白黎這番話讓侍女更加覺得白黎不自量力。自家主人願意屈尊降貴帶著她玩樂已是恩賜,白黎竟然敢拿喬,不知好歹。侍女壓下不滿情緒,淡淡應下,準備回去複命。
這世道就是這樣,一句輕鬆玩笑話,在身份、地位、權力、財富的影響下,千人聽完千種反應,虛虛實實,到底是心中魑魅魍魎作祟。
算起來,今夜是白黎來學院以來的第一次夜出。和以往來京城的體驗不一樣。以往白府隻在特殊的日子才會從江月鎮駕車一個時辰入京。大部分時候是為了給白黎白顏悅兩姐妹慶生或者慶祝她們在靈力上的突破,當然主要是白黎沾光。不過也有些時候,白父白江南會突然帶上姐妹兩人上京遊玩。
白江南偶爾會聽到同僚嚼舌根,說他混跡官場一生,的確提拔過不少青年才俊,可到頭來還是混得一個從六品的官職。知天命的歲數了,靈力才32級,傳出去羞死人。
更有甚者,拿白父的兩個女兒說事。說白顏悅天賦超群,就算是放到京圈也是耀眼的存在,可惜落了個沒出息的爹。白黎天賦差又貪玩,女大不知羞,居然混跡酒樓瓦肆。上梁不正下梁歪,想來白父在私底下沒準是什麼德行。
白江南是個不會吵架的文人,始終相信著“清者自清”的道理,麵對莫須有的汙水不懂得反擊,除了對小人橫眉豎眼以外,想不出別的法子排解心中煩悶。白父絕無可能將職場中受到的羞辱和怨氣帶回家,與之相反,一看到兩個女兒的笑容,白江南作為一個父親隻心痛自己無能,沒有辦法給自己孩子最好的東西,反而一把年紀了還要聽人羞辱。
這種時候,白父會特別想要對孩子們再好一點,帶她們上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哪怕是揮霍幾個月的俸祿也不覺可惜,隻要孩子們開心就好。
白父不知道的是,姑娘們懂事得比他想象的要早得多。白家姐妹很早就偷看過家中賬本,知道家中盈虧,知道深淺。但姐妹倆選擇不看破白父失意,反而假裝興高采烈置辦首飾。似乎看起來買了很多首飾胭脂,實際上每一樣價格適中,適合拿回江月鎮二次售賣,還能賺點錢補貼家用。隻是這些事情,白江南從不知道,白顏悅和白黎也絕對死守這個秘密。這不是施舍給父親的憐憫,而是對父親的愛意。
收回思緒,白黎開始仔細打量起快要入夜的京城。夕陽餘暉殘留一些落在琉璃瓦石上,抬眼望去,一片淡藍延展出天際,顏色愈來愈深,直至盡頭處的深藍吞沒街景。日頭已完全落下,圓月還未就位,變幻莫測的天幕成為當之無愧的主角,溫柔籠蓋著每一個疲於奔命的勞苦人,讓他們感受到來自自然的撫慰,趁京城燈火還未通明,還未刺痛一顆顆敏感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