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無邊無際的河水湧動，酆都大帝龐大的手掌一揮，河潮翻湧，卻又像有股無形的力量始終束縛著它，沿著虛無的河道奔流。
“很早之前，你問過我一個問題。”儺祖看著眼前這盛景，緩緩說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個問題。”
酆都大帝的身形急劇縮小，站在儺祖麵前，世人畏懼神威遠震的酆都大帝，此刻隻像一個尋常的老農。
“我記得，我在夢裏夢見了一道河流，我不停向它的上遊走，卻始終找不到它的源頭。”酆都大帝眼中流露出追憶，“第二天我問你那條河流在哪，當時人稱無所不知的方非氏告訴我，假如我再夢見它，試著往下遊走走。”
“然後第二天夢裏，我又一直往那條河的下遊走去，卻一直摸索不到它的盡頭。”
“你後麵告訴我，那條河的名字，叫做死亡。”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後儺祖開口，“我死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不能說。”
“連你也不能嗎？”
酆都苦笑，：“我也是傀儡罷了。別再追究過去了，方非氏。”
“你開創的法確確實實造福了蒼生，世人都尊稱你為儺祖。你已經功成身退了，不要再去翻埋在棺下的曆史了。”
儺祖不語，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不會為難你的。”
酆都定定看著他，緩緩彎腰，“我對不起你。”
“誰又對不起誰呢。”儺祖搖搖頭，看著天空笑了笑，酆都大帝的身形連帶著那條虛渺的河流消失不見。
方非相忽然睜開眼睛，“嘶！”他嘴角一抽，隻感覺渾身上下分外酸痛。他睜開眼的一瞬間幾乎把自己嚇到，隻見眼前的小鎮還像往日一樣安靜祥和，臨近夏祈，小鎮上人來人往，不時能見到有人表演儺舞。
方非相惘然，“他們不都是死了嗎？”
方非相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急忙奔向一間藏在小巷中的小屋。
隻見小屋雜草叢生，像是荒廢了許久，遠比方非相記憶中冷清。方非相愣神，抓住一旁路過的一個少女。
“你知道這間小屋的主人去哪兒了嗎？！”方非相急急問道。
少女正在行路，被少年拽住後正欲發火，但見到方非相臉上突兀的一塊紅疤後像是被嚇到，反而唯唯諾諾起來。
“這間小屋住的是楊大伯啊，他已經去世好久了。”少女答道，目光怯怯地看著方非相。
方非相呆住了，“難道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嗎？”他喃喃自語。
少女見方非相愣住，趁他沒注意，猛一下掙脫了他的手掌，慌忙跑到路口，確認安全後才對著方非相罵道：“神經病！”
方非相不理不睬，看向自己的掌心。他閉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自己身體裏有一股氣流在不斷遊走湧動，自己的腳下似乎有一座繁華壯麗，琳琅滿目的城市。
“那是酆都。”方非相回想起楊蘇臨死前說的話，“我體內那股氣應該就是法力，我湧泉穴之下就是酆都。”
他凝聚心神，腦中忽然出現了一小段記憶。
“這是，一道儺術？”
方非相睜開眼，張開手掌，隻見手掌上沉浮著點點金光，金光看似微弱，但看久了竟然感覺到整個人都要灼燒起來。
“這是儺神甲作的術，楊蘇一開始給我那個書冊裏就隱藏著他的神形。神形，應該就是記載儺神儺術的書。”
方非相思考，“所以它能傷到楊煥，而我戴上儺祖麵具後，最先學會，或者說是覺醒的術就是它。”
“所以，”方非相長舒一口氣，“這不是夢。”他一揮手，點點金光飄向了楊蘇的小屋，很快小屋就在金色火焰中化作了灰燼。
方非相轉身向山上走去。
體內的法力流轉間，似乎連帶著方非相的體質都增強不少。爬上小山，方非相不再像之前那樣氣喘籲籲，他看見喬森的小院仍然安靜佇立在那裏，安靜而又整潔。
方非相推開小院的木門，這個地方他在熟悉不過。畢竟自己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喬伯帶大的。可以說自己直到最後也沒懷疑過喬伯。隻是。
方非相歎息，走到一塊青磚前，用力按了按，發現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所以是誰複活了小鎮所有人，而且還能悄無聲息的抹去這兒發生的一切？”方非相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儺祖有這個實力。
“那麼強大的儺祖，我居然是他的轉世，還是什麼先天鬼相。”方非相越發感覺夢幻，他看著眼前的小院，行禮鞠躬。
“我殺你是因為你殺了我的父母而且還要殺我，我敬你是因為不論如何，你確實陪我長大。無論你的目的如何，那是你的事情。恩怨分明，則是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