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言說這個生日?我好像說錯了,應該是——距離我生日那天正好第六年的日子。
這一天爸爸和媽媽破天荒地都在家,在我的記憶裏,往年隻有媽媽在我身邊陪我過生日,甚至有兩次就連媽媽也不在。
我從前無比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可又該如何形容那種如羽絨般豐滿的期待感呢?稍微想想,好像可以這麼形容——「就如同孤寂的大海多了海鷗的喧嚷」、「就如同寂寞的寒風多了白雪的溫柔」、「就如同冷清的湖畔多了明月的靜謐」。
我可以不需要鮮花和微笑,我可以不需要寵愛和溫柔、也可以不需要在意與思念,至少能給予我一些陪伴。
從前我期盼的,終於在今天全部實現了!
我捧著媽媽贈予的茉莉花接受媽媽的微笑,我待在爸爸溫柔的懷裏感受爸爸的溺愛,仔細聆聽爸爸和媽媽用歡愉的語氣道出歡樂的話語,訴說著對我的思念。
「XX,祝我最愛的XX六歲生日快樂!今年可要插上六根蠟燭哦!」
媽媽拿起蠟燭興奮地叫出聲來,連續兩次呼喚起我的名字,告訴我要根據自己的年齡在蛋糕上插上對應數字的蠟燭。
蛋糕並不怎麼精美,其實也就是一塊蛋糕胚抹上白奶油再稍微點綴一下而已,看起來準備得很匆忙。至於蠟燭則普普通通,是哪裏都買得到的生日蠟燭。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開心。
我不在意這個家庭有多麼平凡,也不在意這個生日有多麼廉價——因為這隻是一個夢而已。
我回到了現實中的冷清,外麵是喧嚷的車輛,眼前是溫柔的昏黃,後背是靜謐的花壇……
然而這個夢境就連這點安然都沒有……
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
我害怕現實的冷清、害怕夢境的殘忍、害怕生人的傷害、害怕外界的喧擾——也害怕這個世界的一切。
就這樣想著,不知所以地癱倒在桌子上……漸漸的,我也不知是入夢了還是蘇醒了。
……
我醒來的第一眼就發現自己處在陌生的環境當中,原本惺忪的睡意在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下被一掃而空。
我下意識想要起身,可左手的劇痛瞬間打斷了我的動作。
難以形容的疼痛讓我禁不住叫出就連我自己都沒有聽過的聲音:“哈呃!”
“你怎麼了?”
直到我聽到聲音,我這才發現我身旁還趴著一位婦人。她連忙理了理因為睡夢而淩亂的頭發,透過昏黃的床頭燈打量著我。
“別害怕,我不會……你的。”
她連忙露出一道微笑,說著我隻能聽懂一半的話語想讓我冷靜下來。
我自然十分冷靜,我隻是感到了不安和害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因為用額頭撞玻璃的關係,我的額頭不僅腫成個大包,依稀記得我還流了不少血。
不等她再度出言安撫,她忽然驚呼一聲,說了許多我沒聽懂的話,語氣十分焦急,當中還夾雜著些許心疼。
她一邊說一邊急忙起身,很快就從一旁拿來藥水和繃帶,坐回到我所在的床邊。
我被她忽然靠近的舉動嚇得往裏縮了許多,即使我能感覺到我渾身上下各處都在滲血、都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但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害怕眼前對我示好的婦人。
我看得出她眼中流露出來的心疼與擔心,可她還是輕輕歎了口氣,強行擠出一道笑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腦子不自覺的開始胡思亂想,也因為恐懼我的眼淚也在嘩嘩往外掉。
她見狀又笑著指了指自己,說了一個我沒聽懂的名字,隨後又說了些什麼東西,我就連一個詞也沒聽懂。
她見我不為所動,也隻好將藥水和繃帶放在床邊。東西剛放下,她又突然愣了兩秒,臉上露出難堪之色。
奢華的禮裙、白嫩的身子,我身上都紮有繃帶,想必都被她看過了。這樣的衣著和皮膚,就是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懂得包紮,更別說我眼前的婦人了。
她強笑著朝我伸出手,再度問出聲來:“你叫什麼名字呢?可愛的小姐。”
我依舊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卻也如此開口:“語…語言…交流…障礙……”
我斷斷續續地說出這個我不算熟練的詞,她聽到後隻是點點頭,繼續朝我揮揮手,又做出一個包紮的動作。
“拉雯妲…蒂亞…德拉斯科,名字。”看著她和藹的笑容,我不自覺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也僅此而已,我依舊不敢靠近她。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樸素的衣服,雖然穿起來有些不習慣,但我並不抗拒。仔細想了想以後,我還是對她說了聲“謝謝”。
也不知這個詞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她強行擠出的微笑忽然一鬆,轉而化為自然而又喜悅的微笑。
“不用客氣!”
她如此作出回應,也不再急著靠近我,開始點點引導我過去。
“德拉斯科小姐,請問我能為你…嗎?”
我有些沒聽懂她的話語,不過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我沒有接近她,而是手嘴並用解開手上的繃帶,看著上麵密密麻麻還在流血的傷口,又把目光落回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