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歇，觀內三間廂房一間大殿，都升起了火盆，釜中熱茶沸騰，茵茵霧氣飄散開來。
譚老道胡子花白，身材瘦小，一雙眼眸卻格外清亮有神，與卸下甲胄的顧瑞駿盤腿對坐著，提著袖子又給顧瑞駿添了一碗茶水。
顧瑞駿連著灌下三碗熱茶，才將身上寒氣散盡，幹澀的嘴唇也恢複了血色，回頭看了看隔了一張草簾，躺在炕上的那道小小身影，又瞧了瞧譚老道，有種坐如針氈的感覺，準備起身。
“本將軍還有軍務在身，這姑娘就麻煩道長，待風雪停了替她雇輛馬車，將她送回府上去。”
瞧著她那一身兒，也不是貧苦人家的姑娘，至於為什麼大雪天會到郊外來，他也無心過問，人既然沒什麼大事兒，就交給老道照看便好。
“哎哎哎......將軍莫急，你與這姑娘是老熟人了，怎麼也該打個招呼再走。”譚老道急急忙忙將顧瑞駿按了回去，勸說道。
“嗤~熟人？你這老道是不是年歲大了，記錯了人。本將軍跟這姑娘怎麼可能是熟人？”顧瑞駿嗤笑著，掙脫了老道的手，利落地起身。
“噥！算是給貴觀添香火了，謝謝道長的茶水。”從荷包裏取出一個小金錠，放在了桌上，便準備去穿甲胄。
“咳咳咳......別、別丟下我。”董芝晃了晃腦袋，瞬間被驚醒，看到那蘆草屋頂，眼裏滿是疑惑，轉瞬又露出了驚喜。
轉了轉頭，一眼就認出隔著草簾，往身上套甲胄的顧瑞駿，更是又驚又喜。
“顧將軍，是您救......”
“不是！是這老道！”顧瑞駿雙手都占著，連忙搖頭點了點還坐在原地的譚老道。
譚老道笑的眉眼彎出弧度，捏著胡須瞧了瞧顧瑞駿。
“姑娘醒了，老道這就去給姑娘端藥。”說著起身健步如飛地離開。
“喂！老道，等等......”
這一身笨重的甲胄，卸不好卸，穿還得慢慢往回套，門哐當一聲兒被合上，顧瑞駿都要懷疑這老道是不是算計他了。
“哎！你別起來，等我出去你再起來。”董芝要起身，顧瑞駿卻慌了手腳。
男女有別，那姑娘年紀不大，也該是到了議親的年紀了，這老道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讓他坐在這外間。
就算這道觀隻剩下這麼一間能遮風擋雪的屋子......
他寧願去坐到那供奉神像的大殿裏去！
哎？
不對啊！她怎麼知道他姓顧？救她進來的時候，她昏著，現在還隔著一條簾子......
董芝緩緩坐起來，也顧不上身上哪裏不舒服，伸長了脖子往外瞧，心裏酸的很。
顧家三爺到底還是不認得她了！
董芝的目光暗了暗，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指紅腫的光亮，這是凍傷了，上了膏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果然還是那個味道。
董芝又朝顧瑞駿的方向看去，眼眶也跟著酸了。
上一次也是他將她從雪坑裏將她拋出來的，是他讓她苟活在了這世上。
“顧將軍，您又救了董芝一次，董芝無以為報，還望顧將軍允董芝給您當麵磕個頭。”董芝的眼淚默默流成兩行。
顧瑞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依舊低頭看著自己因為慌張係錯了的綁帶。
董芝？誰啊？
他救過......呃......
“你是董鑫將軍的女兒？”
五年前他奉命跟隨支援常平堡，的確救過一個小女孩兒，是常平堡守備董鑫的女兒，為了這事兒，汪氏沒少因為拈酸鬧騰他。
當時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現在想想汪氏還真是不可理喻。
顧瑞駿搖了搖頭，穿戴好了甲胄。
“是我！”董芝的眼睛亮了亮，用被角兒擦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