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石器時代的人,是否就是現在生活在此的藏人先祖,已無從考證。那時,人類生活模式基本上逐獵而生、浪跡江湖,沒有強烈的定居概念。近代,曆史的脈絡逐漸清晰,藏人成為這片荒原的主宰,但集中在南邊的雅礱河穀和拉薩河穀,就是現在的衛藏地區。藏北對於身居拉薩的人來說依然遙不可及,有稅官一直往北,也就過了納木錯地界便駭顏跑回,對領主說,“我走到天盡頭了,天和地凍在一起!”唐朝時期,吐蕃盛極一時,把長安城都打了下來。他們的線路依然繞過了荒原的最核心地帶,貼著荒原東緣而行。唐僧取經則沿著塔克拉瑪幹沙漠翻過狹窄的帕米爾高原進入印度,同樣繞過了荒原西部酷寒之地。
清朝時期,曾開辟了兩條商道,翻過巍巍昆侖山,直接穿越荒原核心連接拉薩。但因條件過於惡劣,商道很快被棄廢了。曆史上關於這兩條商道的記載,字跡寥稀,宛如一片迷雲飄浮在廣袤的荒原。有人類因軍事目地或遷徙原因,穿越這片荒原的個別事件,卻是不容置疑的。
最近一百年,西方人開始湧入羌塘荒原,探索著地球最後陌生之地。最具代表的是著名探險家斯文·赫定,曾三次深入荒原,艱辛難喻,牲口幾乎全軍覆沒,隨從先後死去,活著出來的人隻有十分之一,一路靠獵殺野生動物作為補給。斯文·赫定關於荒原的描述,一直難有感覺,時代原因吧,卻有了可信的關於人類在荒原邊緣生存的記錄。西方人最後一次深入荒原是一九五〇年,美國學者貝塞克等人在解放軍進入新疆前夕,取道羌塘逃往印度。顯然,非穿越,而是逃亡,卻無意為中國人拉下了對羌塘探索的大幕。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三大軍區聯合對羌塘進行了係統全麵的測繪,關於當年測繪兵的資料寥寥無幾,他們才是值得敬仰的人,默默無聞,不朽於心。緊接著,中國的科學家們進入荒原,他們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下開始追尋“為什麼”,解析了羌塘地質演變,以及種種。我們現在對羌塘的認知,大部分源於這批科學家的探索。遺憾的是,種種原因使得探索並未持續太久,作為普通的中國人,對於這片荒原依然陌生得不知所措。上世紀八十年代,荒原再度向西方人敞開大門,最具影響力的人非夏勒博士莫屬。他的出現,仿佛把羌塘倒格到地理大發現年代。他曾這樣描述與羌塘的淵源,“童年時我就曾讀過斯文·赫定關於亞洲腹地探險的故事,羌塘對我來說是一塊充滿夢幻和冒險的土地。當我成為一名自然主義者後,發現這個地區有著太多未知的東西,以及其它許多尚無人研究的物種。在這裏,人們仿佛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外界尚未涉足的世界。”關於夏勒博士,隻需兩點就能體會這位年近八十老人的心,向世界推銷了國寶大熊貓,向世界展示了藏羚羊的命運。因此,早年便設立的可可西裏保護區才真正名副其實起來,那些成千上萬湧入可可西裏的淘金者,才煙消雲散,那些猖狂的盜獵者,再也不敢像進入自家菜園一樣瘋狂掠奪。恰時,中國高速發展的時代,一個崇尚概念的時代,可可西裏和藏羚羊似乎就是這片荒原的全部了。
最近十年,羌塘進入一個全新時代。從兩個方麵解讀,其一是中國科學家與商業聯姻,獲取社會資源,重啟了對羌塘有係統的考察。其二是國外旅行者用自力方式進入這片荒原,他們比前人有著更為單純的動機,就是自娛自樂。因為這是一個沒有探險的時代,頭頂波音,地上寶馬,通過網絡瞬間走向世界。中國人的角度,很難理解這種過於冒險的行為,功利眼光左右判斷外,更重要的是幾千年來安於現狀的中庸思維。確實,這是一個沒有探險的時代,但我們不能喪失探索精神,對自然,對自我。歐洲人因探索精神的萌芽,擺脫了黑暗的中世紀,連接了各個大陸,推動了科技文明。不過幾百年就有了當下的世界格局,使人類徹底走出政治與宗教相互利用的輪回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