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行濕地,下午兩點再遇曲折的飲水河,這次是躲不過去了。昨天便有了心理準備,趟過漫河灘顯然要比逾越“主河道”要容易得多。河灘近七百米寬,覆冰,冰麵由外至裏呈現不同形態。淺灘無水,皆是懸冰、褶皺冰、堆積冰、冰窩、冰淩等。斷定河水會在午後消融,所以才造就了如此豐富多彩的冰形。先是徒步探路,確定每段路的冰形,一路踏去,脆聲一片,耳朵很有快感。有些冰麵厚半米,卻由數層組成,層與層之間中空,踏碎的聲音最為好聽,絕佳的層次感。多層中空冰的形成是流水快速退去,上麵一層薄水未及反應便凍結成冰,如此,一層層冰麵反複疊加,成為荒原唯美的藝術品。最厭惡醃菜般的皺褶冰,夾雜褐色泥沙,又髒又硬,毫無美感,破碎的聲音也不悅耳。某些單層懸冰很是堅硬,極易割破輪胎。越往深處,冰的形態越簡單,這意味進入了深水河道,要推車過去僅憑花拳繡腿不行了。
換上拖鞋,深度探尋,要搞明白三點,冰麵厚度能否支撐自行車?若不能,水有多深?同樣水深的情況下,河底軟硬?經過一番摸索,主河道至少有三條,我長籲,過了此河便無法回頭了。很多路都是如此,隻能走一次,第二次便沒了膽。
推車強渡,成片冰層在烈陽下變得軟硬兼施,推著推著掉到水裏,然後用腳破冰,推車往前。夾心路最糾結,上層是冰,中層是雪,下層是水,底層是軟沙,能把車子徹底困死,隻有拆包才能弄出車子。好處是車子不用扶也不會倒,累了可泡杯咖啡歇息,冷了可上岸曬太陽暖下腳。最怕冰水裏陷住車子,一放手車子就倒,想去小個便都不行,隻能咬牙一點點把車子弄出去。最後一段冰河分外糾結,寬闊,水深至腿,碎冰如刀,河底是細軟綿沙。卸了馱包,一一運送,往返五次才得以過河。
用了四個小時才到達彼岸,腿上被冰塊劃了數道血口。
躺在沙地上,曬著太陽,抽了兩支煙。
驀然一瞥自行車,怎麼還在河那邊?嚇得我跳起來。原來冰層在烈陽下迅速融化,一條幹涸的小河岔重獲新生,欲將我的自行車再度圈到河裏。不過穿鞋、喘氣加兩支煙的功夫,這河流就完全變了容顏。再次把鞋脫了,濕腳將車子推了過來,停在遠離是非之地,然後去探路。陡直沙岸,超重沙土,一眼便知,全然超出我的推車能力。天氣急轉直下,野雲鋪頂,遊風席卷,加快步伐探尋,希望找到一條便捷通道。眼前不再有清晰軌跡,車轍隨意荒原。不論從哪個角度進入荒原,在路的形態上都是一樣的,如果遇見一條有路基的簡易便道,那一定是通往某個礦。如果遇見一條沒有路基的便道,那一定是前往某個牧民點或季節性牧場。再之後會有一段雜亂無章的車轍,誰也不知它們前往荒原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