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Day7(2)(1 / 1)

風勢驟增,裹挾著冰雹劈裏啪啦砸下來,溫度在瞬間至少下降10℃。逆風回程,沒法正麵,沒法呼吸,背風倒走一段,摔了一跤。隻好把頭巾蓬鬆地塞在衣領裏,勉強遮住嘴和鼻孔,彎腰低頭迎風尋去。特意帶了一個騎行口罩,寬闊的鼻翼,兩側有對流氣孔,但在空氣稀薄的海拔五千米荒原,依然使人無法呼吸,更不說那擁堵在口罩裏的鼻涕多麼令人討厭。來到河邊,眼前一幕恍若隔世,天地混沌,濁河洶湧。我想,若之前遲疑一刻,趕上此時怎麼也橫不下心過河的。

我再也無法回頭了,人生中有些路隻能走一次。

那時,此刻,這條冰河被視為了不可重複的人生。但從一個足夠長的時間點回眸,這條冰河便算不了什麼了。那時,此刻,所萌發的不可重複的心態,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絕決。從行程角度來看,過了此河,下一次再遇糾結的河流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客觀回顧自己的旅行生活,在經曆時光的衝刷後,果有一條人生中隻能走一次的路嗎?若有,就是某次徒手下天坑了,下去前我對自己說下不去,下去後我對自己說上不來,之後我對自己說,奧巴馬讓賢加董潔洗衣做飯我都不會再重複這過於瘋狂的行為了。相比眼下這條冰河,若有大老板在河對岸用十萬元砸我的腦袋說,“小子兒,再耍一遍!”我一定歡天喜地就往冰河裏跳。

眼下,沒有老板捧著人民幣等我表演,現實境遇是我猥瑣地蜷縮在自行車後麵,躲避著狂風冰雹。這是標準姿勢,麵對惡劣天氣,將自行車橫風倒下,整個人團成個肉球,趴在隆起的馱包後麵。遠處看,則腦袋不見,屁股半撅,有如鴕鳥。

天色稍有平靜,便琢磨著怎麼把車推上河岸。所謂便捷通道並不賞臉,陡岸浮沙半尺,全力往上推一尺,人車與沙土往下滑兩尺。不得已,再度卸包,一番哀怨上了河岸。沙土依然很重,折騰到傍晚八點半,撂擔紮營。帳篷剛紮好沒多久,天色驀然轉好,一輪明月懸在藍宇中空,晚雲似火,斜影映襯在金色荒原。喜歡這樣顏色的荒原,冷暖色調相宜,羌塘終於回到我熟悉的從前。疲憊的一天刹那間有了回報,我在營地周圍漫步,並精力旺盛地以雙腿為前景拍了幾張“我與營地”。事實上,這是非常糟糕的一天,隻前進了十一公裏,若論直線隻有六點五公裏。不論怎樣,我的心,已然融入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