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達阪海拔五千二百六十米，比界山達阪還高十二米。荒原中的達阪雖然海拔高，但相對高度低，山口也是平緩，遠沒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倒是一個個小坡遞進向上，看不見盡頭，讓人心浮氣躁。下午兩點多抵達平坦山口，浮土深厚，留存著大量深達半尺的車轍。右轉是一條寬闊山脊，也是下到山腳月牙湖的路。佇立山口，海拔六千三百五十六米土則崗日便映入眼簾了，山勢渾圓，絲毫沒有一座雪山筋骨。白色山頂和低矮白雲時而融在一起，混淆視覺，難以分辨山與雲。羌塘深處的雪山大多如此，在經過數次夷平地質運動後不再有鮮明棱角。
下山路，另一副嘴臉，路陡沙厚。試著順坡溜一段，卻被沙窩絆了大跟頭。人倒立在車把上頓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一馱包飛出去。從地上爬起不及抖抖塵土便去找包，馱包順著溝壑一直往下滾，嚇跑了幾頭正安然吃草的野犛牛。出山有一段逼仄的幹溪穀，鮮有的茂草上點綴著些許新鮮糞便，有些糞便很明顯是獸跡。心裏剛一警覺，就見一頭碩大棕熊從土堆後悠然自得地邁出來。我未及反應，棕熊便扭頭看見了我，驀然一愣。神情很卡通，就像周星馳遇見美女，脖子後縮，瞳孔驟大，“哦耶!極品靚女!”然後轉身疾跑，蹤影全無。緊接著，又發現一個不明物體，用望遠鏡偵查許久，無法判斷何物。忐忑近至，才知是一個破爛紙箱，旁邊散落著若幹爛水果。紙箱上印著“奇異果”名稱，出產地新疆。我懷疑是否有一個探礦隊走在我的前方?
來到月牙湖畔，又是一番捕風捉影。湖岸矗立著許多風化的火山岩，有的一道排列，如城牆，有的突兀孤立，如房舍，有的聚集一處，如鬧事人群……數次停下偵查，心裏是明白的，那些風化石造型太擬物罷了。但之前的爛水果讓人無法不遐想，湖畔一定有人駐紮，或探礦的，或盜獵的，或巡山的。其中一塊人形石頭，更是折騰我幾次匍匐至溝壑裏，我必須在“敵人”發現我之前發現“敵人”。
又發現一個空礦泉水瓶，三百五十毫升的小瓶，生產日期居然是今年的三月十五號，這表明了確實有人在我之前進入荒原。穿越車隊?不靠譜，越野車穿越旅行幾乎全部集中在東羌塘線路上。盜獵者?他們可不會鋪張到買瓶裝礦泉水進入荒原。探礦隊?若是，三百五十毫升的小瓶礦泉水，無意透露了隊伍中定有大老板級別的人物。
疑神疑鬼來到月牙湖中部，登上一製高點再三巡視，確定一切懷疑物皆是錯覺，廣袤荒原中除了我再無一絲人的氣息，方敞開心扉，投奔四處遊玩一番。傍依雪山腳下的月牙湖一片冰封，近岸稍融，依然是個礦水湖，最有希望的一個純淨淡水湖願望也破滅了。荒原中的湖泊非鹹即澀，表麵上是蒸發量大於彙入量，水中礦化物濃度越來越高，終成人畜不能飲用的死湖。其根本在於荒原地表重礦物含量高，融化的雪水便將這些礦物源源不斷地衝進湖裏，使之成了一鍋苦澀不已的味精湯。自過了普爾錯，鹽堿地星羅棋布，觸目驚心。就連河水也多是礦化物超高的苦水，尤其發水時，河流表麵飄浮著一層黃色泡沫，遠遠便能聞到刺鼻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