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野生動物遍布羌塘南北,數量以百萬計。隨著人類密度增加,家養牲畜增多,野生動物被逼至荒原北部。至今,即便在準無人區的大北線看見藏羚羊和野犛牛都很難,唯有野驢還比較常見。荒原北部是什麼概念?極高寒,極荒漠,人類生存的禁區。人去不了的地方,便成了野生動物最後的家園,它們並不是天生就喜歡那草沒幾根的地方。人類把野生動物逼至荒蠻之北後,為了防範它們南下與家畜掙搶食物,便用鐵絲網加以阻隔。一道道鐵絲網成了野生動物無法逾越的天塹,藏羚羊和野犛牛在鐵絲網間驚恐萬分地遊離著。
這也是藏羚羊如今的大遷徙,為什麼北至昆侖山南至中央山脈的原因。北至昆侖山是地貌所限,翻過昆侖山就是塔克拉瑪幹沙漠了,不是個生活的好地方。南至中央山脈卻是無奈選擇,中央山脈大致就是牧民邊界,藏羚羊想要南下尋覓更好的水草,首先要闖過一道道鐵絲網,然後麵對人類和家畜的圍攻。
野生動物恢複得快,隻是相對它們最悲慘的歲月。草稀,味澀,所以荒原裏的野生動物密度總體來說並不高,多三五成群,散落四處,隻有遷徙才能看見百隻上的種群。相比新疆巴音布魯克草原的牛羊,它們是投錯胎了,這裏是地獄。但相比巴音布魯克草原的牛羊,它們又是幸福的,因為擁有自由。
午後時光,多躺在帳篷裏聽歌,抽煙,心情是相當地愉悅。經過帳外的藏羚羊群也越來越多,它們不再初始般緊張我,悠閑地邊刨草邊往北去。如果我是其中一隻羊,一定會靠近紅色帳篷看個究竟,因為這是荒原中唯一豔麗的色彩。
天氣一直很冷,進入荒原以來都是穿著厚實的登山鞋進出帳篷,趁著好天氣、被休假,也大曬了下鬱悶的腳丫子。手上出現三個裂口,腳掌上有一個,裂口有四厘米長,近半厘米深,看著很恐怖,其實一點感覺也沒有。腳趾有一半磨透皮了,針痛感。取出藥品袋,發現隻帶了四片創可貼,從未有過的嚴重失誤。把創可貼用在了最需要嗬護的腳趾,腳是旅行中的命根子。手指上的裂口,多數不知不覺地好了,然後其它地方生出新裂口,周而複始。手指關節處的裂口就沒那麼好運了,自裂開後就再也沒有愈合過,直到出了無人區。幾十天裏,藕斷絲連的,總覺得手指頭隨時會掉下來。裂口產生和幹冷天氣、缺少維生素有關。極易幹燥的嘴唇卻表現極好,原因是帶了兩管唇膏,有事沒事抹一抹,愛美之心不分男女。
雪消失的很快,這是羌塘特有現象。由於濕度低,太陽輻射高,雪會很快被蒸發,蒸發速度遠大於雪自身融化速度,所以雪消失後的地麵還是幹透透的。這也是羌塘雪線特別高的原因,相同季節,藏東南地區海拔四千米就大雪封山了。一般情況下,雪會在下午兩、三點後蒸發得隻剩下五分之二了,小塊地表露出,到了第二天就完全可行路了,第三天隻有些陰坡、溝壑裏會存有些小塊積雪。所以,一場大雪可以維持三天飲用水,超過三天不下雪就得做法敬天了。
太陽落山前,料理好裝備,除了讓人不省心的前貨架,一個後馱包也裂開了。太沉了,硬是被撐開的,用帳篷膠水修補了一番,再用繩子加固。最具創造精神的是,我製作了一頂遮陽帽。自從一次未戴的遮陽帽丟了,我總盤算為血肉臉蛋加一層保護,今日閑暇,便用鐵絲窟著頭巾做了一頂遮陽帽。看著鏡子裏滑稽的帽子,實在有點惡搞。這哪是遮陽帽,完全是未來戰士的高科技鬥笠。“帽子”的唯一價值,就是戴上它,逆著斜陽在荒原裏走了一段。喜歡身體被斜陽拉得悠長,他是荒原中唯一的夥伴。遇見白天在雪地裏畫的“笑臉”,線條已融化得露出褐色地表,這是荒原的笑臉,暗示明天可以繼續往前。
趁著最後一抹斜陽往回走,再無動物身影,也無身前人影。偶爾清脆的踏雪聲,這就是荒原中孤寂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