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Day17(2)(1 / 1)

十一點左右抵達“陷車點”坐標,這是一條連接堿水湖和拜惹布錯之間的河,地圖上同樣沒有標識。二〇〇三年,一支由記者組成的穿越車隊陷在此河,被漫水圍困,通過衛星電話向新疆軍區求援,後被西藏方麵救出。此時,寬闊河道近乎幹涸,隻有東側邊緣一條三米寬的水道勉強支撐著。水質很差,強堿水,味如漂白水,連冰也苦澀不已。奇跡在一條烈日暴曬的淺埂上,居然有一小片積雪。先在水袋裏裝一點堿水,然後再裝雪,讓之一點點融化。又把保溫杯裏裝滿堿水,以防萬一,總比尿液爽口。明日雖然翻山,行在高處,但我不再那麼樂觀遇山澗清冰了。

繼續戈壁灘,一種非典型古湖床地貌,平坦而堅硬。陽光炙烤,迷迷糊糊推車,速度竟也極快,類似一種催眠狀態。時而,眯下眼睛遠望前方,是否歪了方向,然後繼續催眠似地埋首推行。在一片寬闊而枯燥的荒原上,大量信息是重複而沒意義的。就像電腦射擊遊戲中的那些樹、草和荒漠,其實都是一樣的,隻是組合排列成不同的布景。如果,背離遊戲中的敵人,朝相反方向走去,會很快走到遊戲邊界,被無形的壁壘阻擋。荒原就是這麼一個遊戲,隻是邊界太遙遠,敵人太稀少,大部分時間都在雷同環境裏不知所然。保持精力的唯一辦法就是無視這些重複而沒意義的信息,當敵人出現時,手腕上的高科技雷達自動報警,“老楊注意,八點鍾方向有不明物體!”聽到報警聲的我,趕緊掐斷與美女的聊天電話,回到電腦前,快速找到不明物體,判斷敵人與否,消滅。然後,繼續,一手按著前行鍵控製電腦裏的無畏戰士,一手打電話給美女繼續探討人生。

荒原中的前行鍵就就是突起的地標物,是山,是巨石,甚至一朵定在空中的雲,用鼻尖對準,不時瞥一眼,就不會失去方向。催眠狀態類似手腕上的高科技雷達,遇到奇石異草、絕世風景、無法逾越的溝壑、披著羊皮的狼時,茫然空洞的眼神立即覺醒,講所見報告給大腦,由他分析最終判斷。

催眠狀態,理解為選擇性失憶是否更為貼切?譬如眼下這平坦的戈壁,清醒是件痛苦的事情。譬如那推兩步就喘口氣的沙路,太過敏銳,痛苦的知覺也就更強烈。所以在撰寫此書時,很多路段是丟失的,無法準確描述一天起始,以及地貌所見。能回憶起的都是“手腕上高科技雷達”報警瞬間和大腦處理過程,這才是我在荒原的時刻,沒有記憶的部分,我在別處。

下午發現一根一米來高的木樁,是“大地水準點”,依舊當年測繪兵功績印證。“大地三角點”的鐵塔和“大地水準點”的木樁,兩種地質測繪遺跡,不時提醒我,誰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暮色中才走出戈壁灘,上了稀疏的沙草地。某個豁口,一片野草浮現眼前,纖細身姿在風中搖擺,終見生的氣息。難得一片密集草地,當然,隻是相對荒原而言,草與草之間也至少幾厘米間隙。平望而去,還是有些柔情草原的風範。荒原中植被矮小稀疏,無疑和地理氣候有關,長的矮是因為強烈的紫外線抑製了細胞生長,長的稀是疾風勁吹,草和草之間避免摩擦自相殘殺。我的胡子似乎也受此影響,比在平原時稀疏緩長。

這樣的草,纖維粗硬,唯的一食糧。

這樣的草,野生動物最後的家園。

早早紮營,因為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