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3 / 3)

“鈴啊,給爹舀一瓢涼水來。”

紅鈴應了一聲,從裏屋端出一瓢水來,遞給爹,國老漢“咚咚”地喝了半瓢,把剩下的水潑在地上,空瓢遞給了紅鈴,紅鈴轉身進屋了。這時,從鎮子裏傳出嘈雜的人聲,國老漢扶了一下酸疼的腰站了起來,他看見了上午那幾個身穿深黃色軍服的日本人,在中國翻譯的陪同下走過來,後麵還跟著一個年輕的警察,他身穿淺黃色偽滿洲國警服,推著一輛自行車,他就是鎮警察分駐所的餘家冰,一群人連說帶比劃地來到“牲喜堂”前,幾個日本兵牽過戰馬,搬起馬蹄看了看,伸出大拇指“哈哈”地笑著。國老漢笑著來到那個中國翻譯麵前:

“先生,鎮上的事辦完了?這幾匹馬我也給拾掇利落了,把帳算了吧?”

那個翻譯笑著看著國老漢,像是不認識似的:

“給太君幹活兒是你的福分,就甭提錢了,太君們不也是為我們滿洲的繁榮而到處奔忙嗎?”

國老漢聽到這裏,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緊接著轉成了憤怒,他強壓住怒火對著翻譯說:

“先生,這活兒我可整整忙活了一天哪!”

翻譯的笑臉也沒了:

“別給你臉不要臉啊!”

說完,他翻身上馬,一勒韁繩,準備要走,國老漢氣得渾身發抖,憤憤地說了一聲:

“強盜!”

也許有很多正直的中國人經常這樣說日本人,也許這兩個字過於敏感,幾個日本兵同時聽懂了這句話,不由分說圍住國老漢一通毒打,馬靴踢在老漢的臉上,鮮血直流,槍托乒乒乓乓地砸在老漢的肩上、腰上。等年輕的餘家冰放好自行車,跑過來勸開日本兵時,老漢已經奄奄一息了。當紅鈴聽到響聲走出房門時,國老漢已倒在血泊中了。警察分駐所的警察餘家冰佯裝高興地送走日本人,忙轉身跑回來,嘴裏勸著哭成淚人似的紅鈴,將國老漢抱回了屋裏,紅鈴打來了一盆熱水,放了一把食鹽,哭著為爹爹擦拭著傷口,老漢眉頭緊鎖著,嘴角顫抖著。餘家冰看著老漢,把頭上淺黃色的戰鬥帽捏成了一個團,“啪”地摔在炕上:

“媽的,太欺負人了,沒把咱中國人當人。”

紅鈴聽了這話,抬起頭,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仔細地看著餘家冰。隻見這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細高挑兒的個兒,剃了一頭貼著頭皮兒的短發,清瘦的刀條臉,微微有點高顴骨,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額頭正中有一條暴起的青筋,能看得出這個人脾氣一定大,他身上穿著淺黃色的警察製服,肩頭和領口掛了一些花裏胡哨的牌牌,下麵是高筒的大皮靴子,左肩斜挎一支駁殼槍,右邊腰間的皮帶上別了個小腰別子,看到這兒,紅鈴認出了餘家冰,知道這是鎮裏的警察,興隆客棧的三當家的,就怯怯地問:

“餘大哥,他們來幹什麼?”

餘家冰看了一眼紅鈴,知道是國老漢的女兒,從炕上拿起帽子,戴在了頭上,兩眼看著國老漢,嘴裏答著:

“是日本關東軍,為日本移民選住的地方。鎮東夫子廟旁的那一片柳條叢被他們選中了,說要在那裏蓋房子,要來日本人在那裏住。”

國老漢像是聽到了餘家冰的話,微微地睜開了紅腫的眼睛,對著天棚說:

“這世道還讓不讓老百姓活呀!”

說完,老漢重重地咳了兩聲,一口鮮血從口中流了出來。紅鈴哭著為爹擦去血跡:

“爹,你可要挺住啊。”

老漢用微弱的聲音問:

“文祥什麼時候回來?”

紅鈴肯定地說:

“快了。”

文祥聽完紅鈴的講述,自己的一雙手也變得冰涼,師傅示意他離自己近一些,艱難地對他說:

“我走了,照顧好‘牲喜堂’,照顧好鈴兒……”

他看著師傅那雙通紅的眼睛,他那雙眸子裏噴射出憤怒的火光,仿佛還能聽到他那“咯吱吱”的咬牙聲。

“媽的,小日本兒……”

這天夜裏,師傅走了。兩天之後,在鄰裏及老客的幫助下,發送了師傅。

師傅去世過了百日,文祥和紅鈴也草草地成了親。

新婚夜裏,高文祥看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小師妹,卻一點兒衝動也沒有,滿腦子都是師傅臨死前的那張慘白的臉,他恨日本人,有朝一日,他要親手殺了這些日本人,給師傅報仇。連著幾個晚上,他都是哄著紅鈴睡覺,卻一點也不想行夫妻間的事。到了第五天,夫妻倆脫衣上了床,紅鈴哭了,她很委屈,哽咽著對高文祥說:

“文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我長得醜嗎?”

文祥聽完這話,才領悟到自己冷落了妻子,就溫柔地抱住妻子,吻著她那流滿淚水的臉頰,輕聲地說:

“紅鈴,你說的是什麼話,你長得很美,我喜歡你,這些日子,咱爸走時的情景總在我的眼前轉悠,我咽不下這口氣,小日本兒,我早晚收拾他。”

說到這兒,文祥把紅鈴摟得更緊了,在她的耳邊說:

“紅鈴,打我們拜天地那時起,你就是我的老婆了,我們就要在一起生活了,我會好好地疼你,你要給我生個兒子。”

紅鈴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笑著點點頭:

“我會的。”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紅鈴的柔情打動了文祥,他感到渾身上下熱血沸騰,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充斥他的全身,他一把翻過斜躺在他懷裏赤裸裸的紅鈴,將自己健壯的身體實實地壓在紅鈴那勻稱的身上,紅鈴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刺激,雙手抱住滿身腱子肉的高文祥,嘴裏輕聲地說著:

“文祥哥,打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要為你生好多孩子。”

文祥聽到身下喘著粗氣的紅鈴這溫柔的話語,他體內的那種野性又複蘇了,他緊緊地摟著紅鈴那纖細的腰,嘴裏說著粗話,男人的利劍,打破了女人的最後一道防線。於是,小屋裏回蕩起女人那迷人的呻吟聲和古老的製造生命時那單調的樂章。

一年後,紅鈴生了個男孩,取名叫高生。“牲喜堂”的生意還在艱難地做著,文祥跑東跑西地張羅生意,平日裏難得回家。高文祥雖不如師傅的技藝精湛,但多了幾分精明,他走南闖北見過世麵,是鎮上少有的幾個穿西裝戴禮帽的人之一。

這時,一個女人闖進了他的生活,使他那顆本不安分的心更加狂躁。這就是雪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