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慶還想多聊幾句,流浪漢的呼嚕聲就 傳了出來,他隻能自己歎了口氣,夜色昏沉,綠化樹上傳來蟬鳴,國道上寂靜一片,他覺得自己該回家了。
回到家的時候,父母已經睡了,他如今也已經是二十四五的人了,也自己能管得下一家店,三四年來花店那邊也都沒有什麼風雨,偶爾一兩次回家晚了,自然也不會怎麼擔心。
當父母對自己放下心來的時候,就是長大的時候。
至少互聯網上是這麼說的。
他想他應該少喝點心靈雞湯了,躡手躡腳地回到了房間,趴在窗戶上看著黑不溜秋的世界,在漆黑裏看不到任何的變化,但他能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在這個時間點裏活動著。
淩晨一點,淩晨兩點,三點,五點,直到天亮。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
他原本以為花是可以像花仙子一樣改變世界的存在,貌似不是這樣的,貌似隻是拯救了他,讓他變成了更好的人,那現在呢,是不是在告訴他這一切的發生就是為了讓他成為更好的人。
他想不明白,也不願再想。
於是徹夜無眠。
第二天他還沒起,爹媽就已經離開了,他也跟著去,家裏的餐廳是全天製的,上午做早點,中午做便餐,晚上做晚餐和夜宵,在他小的時候,店要開到淩晨一兩點,但現在做到晚上十點就下班了。
但他的花店最遲也不過下午五點關門。
在以前他並不在乎這些,無論是花的進價,成本,如何節約,如何開源,如何搞好關係,最佳開店時間,最低客源的關店時間,他隻是當好了一個桀驁不馴,風流的,他人口中的“少爺”
那父母是怎麼活得,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活著,瀟灑一點又會怎樣呢,是時代不同還是個人不同呢,他不清楚,他隻是陌陌地站在餐廳的馬路對麵盯著看。
早餐時間是最忙的,公開式的廚房,他的爸爸在拉麵,他的媽媽則在煮麵,撈麵,放料,再讓服務員一個個送上桌去,就這樣一直忙到早上九點,一刻不得停歇。
九點之後客人便零零落落,便分出去一個人去菜市場買菜,新鮮的豬肉五六斤,茄子六七條,蒜一定要買上一袋子,薑也得拿上半袋,牛肉也要買上,生意好的主要原因就是事事注意,凡事用心,人際關係也得混熟,專門去買菜的地兒,時不時也邀請著來小酌,更別說常客,噓寒問暖也少不了,來了,喝了,酒桌上陪上一兩杯,午餐差不多就過去了。
晚餐和夜宵更不用說了,忙碌了一天的人自然也都閑下來了,人總願意去熟悉的店見熟悉的人吃熟悉的食物,人到中年便開始念舊,念舊念到和新事物分道揚鑣,老店的夜晚是專屬於中老年人的宴會,無非談談過去的逸事,糗事,夫妻小事,怎麼教育孩子,生意有多難做。
吳慶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那樣,或者說,他現在不知道變成那樣算不算壞事。
盡心盡力辦一件事,怕改革一點,動一絲一毫都會造成難以想象損失,謹慎被誤解成古板,而自己無所畏懼的冒險,一半是靠餘歡,一半是靠父母,而他自己呢。
連繼承父母的衣缽也做不到。
連真正的踏入社會都做不到。
連試著去了解社會也做不到。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在父母和餘歡眼裏,他已經成長的足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