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夜色已至,遠遠聽得不知何處傳來悠遠的鍾聲,低沉綿長,不由人心中沉靜。
書生問店中博士道:“這鍾聲卻是何處?”
博士笑道:“那是普救寺的晚鍾,離這裏甚遠,郎君若想前去瞻仰,總也得明日了。”這書生是斷斷不敢走夜路的,便隻得在此店中找了店房住下。
琴童在房中安置行李,清掃已畢,請書生入內。書生以袖掩鼻在門口一張望,臉色一沉,說道:“什麼破店,又沒別的客人住店,怎麼就沒有幹淨上房了?”
琴童道:“阿郎且將就住一晚, 明天到了河中府城,有的是酒肆、旗亭、青樓、勾欄,今晚你且養精蓄銳,明晚便可大展雄風!”
書生哈哈一笑,說道:“嗯,你這琴童,不枉陪我長大,又跟我遊學一遭啊!我們名為主仆,實為兄弟,我之所好,你倒是清楚得緊!”
“那是,阿郎那數十片紅香春羅,哪一片不是阿郎所好!”
“你這小狗奴,盡撩撥於我,還嫌我火氣不夠大啊!哈哈哈哈!”書生聽了,卻不動氣,反而滿麵春風地說著,跨入房內。
琴童將馬兒牽到馬廄拴好,請小二張羅飯菜,伺候書生飲食完畢。再讓店家燒了熱水與書生沐浴更衣。
待收拾停當,書生換了幹淨衣物,琴童待要去洗衣,書生道:“不急,來,先陪我打一局棋譜。”便在桌旁坐定。
琴童腹中空空,本待去馬廄啃餅墊饑,無奈隻得放下衣物,取出棋盤、棋子,又拿出班固的《弈旨》,問道:“阿郎,今欲打何譜?”
“哎,我今日孤家寡人,且打一譜‘治孤’之局吧!”
琴童將棋盤放在桌上,將《弈旨》翻到“治孤”局這頁,攤在棋盤旁,站在桌邊,按照棋譜,將這“治孤”局黑白子交替一一擺上。
書生待琴童每擺一子,便微微凝神思索一番,時間有長有短,待想通此手,便微一點頭,琴童便擺上下一手。
待擺到這“治孤”局的三分之二處的一粒白子,書生舉手到:“且住,此後不用打譜了,我已了然於胸。待我親來執黑,你且與我對弈。”
琴童心中不耐,臉上隻得不動聲色,說道:“好。”由桌旁轉到書生對麵站定,拈起一顆白子,等著書生落子。
書生胸有成竹,落下黑子,琴童執白一一對弈。
兩人落子飛快,不一會兒,已下了十數手。
下得十數手後,書生眉頭漸漸深鎖,落子遲緩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爍著些許遲疑,思考良久,放下一枚黑子,棋子落定的瞬間,整個局勢仿佛一汪靜水泛起漣漪。琴童微微一笑,輕輕撫摸著棋子,略一思考之後,以一顆白子應對。
書生微微皺眉,腦海中轉動著無數變化,他雙目灼灼地盯著棋盤,良久不動,試圖洞察琴童的意圖。琴童則神情淡定,輕聲說道:“阿郎,該你了!”
書生不語,再度提起黑子,緩緩落下,整盤棋局仿佛一幅精妙的畫卷。琴童微微一笑,反手落下一枚白子,掀起了一波三折的攻防。
兩人的心思紛繁交錯,麵部表情和神態各異。書生的額頭微微見汗,而琴童眼中閃過一抹戲謔之色。兩人不斷思考著每一步棋,彼此竭力阻擋對方的進攻。
棋盤上的棋子交織成錯綜複雜的局勢,書生和琴童的手指靈活地在棋盤上穿梭,落子忽疾忽緩,但每次都是琴童比書生考慮的時間要短得多,幾乎都是不假思索,抬手便下。
忽然書生麵色一沉,斥道:“狗奴!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