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花仲騏像是睡了一世紀這麼久,緩緩蘇醒過來。

遠遠的,他就聞到那股在他昏迷前,讓他依戀的淡淡薔薇花香,還有那聽似平凡,卻帶有一點淡漠的譏諷中音。

他睜開深沉精亮的雙眸,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令人摸不著邊的白,然後熟悉的色彩才慢慢暈染這片令人心慌的白。

模糊中,他聽見有人在說話,接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時,他才分辨出那是一對男女在辯論彼此不同的觀點。

說辯論其實是文明的說詞,說爭執恐怕才是真正的實情。

花仲騏慢慢辨識出,那個氣急敗壞的男性嗓音是劉昌威的,另一個淡漠的譏諷女中音,則是屬於「甜心」的……

這兩人一直顧著爭辯,卻都沒有發現他早已蘇醒的事實,他聽了一會他們之間無聊的爭論內容,然後決定在他們即將展開第二波辯論大會之前,出聲阻止。

「很高興我是在你們劍拔弩張的情況下,撿回一條命……」

「仲騏!」劉昌威驚喜萬分的驚呼出聲。

「嚇!你沒死呀?!」田馨直覺反應地,喊出這句他們第一次交談的問句。

隻是同樣一句話,聽在兩個不同男人的耳裏,也產生了兩種不同的心情與反應。

花仲騏扯出淡淡一笑,望進那雙月彎的星眸,在裏頭看見了閃閃發亮的星星光點。

他記得他在昏迷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尤其記得那時她所帶給他的那股奇異的安全感。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經驗,很陌生的感覺,卻又矛盾的讓他覺得理所當然。

他從不曾在哪個女性身上找到這種感覺。

如果可以,他想要仔細的弄清楚,她帶給他的那股安全感,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或者那隻是單純地在麵臨死亡威脅之前,懦弱的依賴而已。

也許任何人都可以,並不是因為她是特殊的。隻要在那時間點出現在他麵前的人,都會讓他產生這樣的依賴感吧?

「田馨,你在胡扯什麼?」劉昌威氣惱的怒吼她無禮的詛咒。

她要怎樣跟他辯,他都可以接招,唯獨不能容忍她這般口無遮攔的詛咒。尤其她還是一名以救人為天職的白醫護士!

乍聽見劉昌威口中喊的那一聲「甜心」,花仲騏心中燃起一股不舒服的介意。他來回看著似乎極為熟識的兩人,不自覺的嘲諷出聲:

「嗬嗬……看看我昏迷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麼大事?你們竟然已經進展到這麼熟識的地步啦?」

田馨聽見花仲騏的說法,無聊的將眼神飄開,不想理會他眼中不悅的質問。

她知道花仲騏誤會了什麼,他一定以為劉昌威是在親昵的喊她「甜心」。

她的名字引起這誤會,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情了。

她習以為常的保持沉默,懶得多加解釋,自顧自的收拾他的記錄表格,並且走到病房的另一端,以電話通知主治醫師病人已清醒。

花仲騏語氣中明顯的酸醋嘲諷,卻引來劉昌威驚訝的注視。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聽過花仲騏如此酸餿的語氣,好象田馨是他的……

劉昌威細想了一番,然後嗤笑出聲:

「我想你誤會了,她不是我的Honey,而是這小護士的本名叫『田馨』。馨香的馨。」

田馨再一次聽見劉昌威喊她「小護士」,眉頭不悅的微微蹙起。她冷眼瞪向劉昌威,無聲地警告他——

奇怪!她是有多小呀?!幹嘛動不動就小護士、小護士地喊啊?!

雖然有些人會認為那是個親昵的稱呼,代表的是親切與親近,可是在她聽來,卻覺得有著濃濃的輕蔑味。

「哦?」花仲騏聽了昌威的解釋,不知為何心中突然輕鬆了不少。他對自己的這種反應,感到奇怪。

他想可能是剛剛經曆了人生極大的危機,變得較虛弱的關係,所以還處在想依賴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安全感的狀態。

等到他出院,回複到原來的生活時,應該就不會如此怪異了。

花仲騏這樣相信著。

就在田馨通報花仲騏已經蘇醒後,沒多久時間,袁振雄帶領的醫療團隊,便進入花仲騏的病房內,替他做最精密的診斷。

雖然他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但大體上都回複的非常良好,現在他已經完全脫離危險期,接下來就是看他腹部槍傷的複原狀況了。

一時間,病房內充滿祝賀聲,花仲騏在劉昌威眼中看見了放心的輕鬆,以及對他終於脫離險境的喜悅。

他心中流過一股暖流。他知道昌威是擔心他的。

等所有醫療團隊包括田馨都離開花仲騏的病房時,守在病房外的謝警官帶著另一名警察進入病房,要求花仲騏作筆錄以協助厘清案情。

但是劉昌威以花仲騏才剛剛清醒,身體狀況還沒複原為由,婉拒了這次的筆錄,想讓花仲騏能得到最完善的休養環境。

花仲騏在劉昌威的協助之下,解決了一些生理需求。就在劉昌威攙扶著花仲騏回到病床上躺好時,花仲騏正巧瞄到劉昌威眼中布滿了疲憊的血絲。

「昌威,這兩天你都沒睡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劉昌威愣了一會,他搖搖頭拒絕。

「沒關係,我在這裏也可以休息的。」他還是不放心離開,醫生剛剛也有交代,仲騏的傷口不能受到感染,否則容易產生一些並發症。

「好了,別婆婆媽媽了!之前是因為我還在昏迷,現在我醒了,房裏多一個大男人看著我睡覺,我根本睡不著!你就好心一點,先滾回去好好洗個澡、睡個好覺吧!你現在的樣子,比我還像鬼!」

花仲騏語氣笑鬧的說著,無非就是希望劉昌威別再替他擔心了。

劉昌威當然明白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微微一笑,應允:「奸吧!那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過來,到時我們再好好談談。」

「嗯!」

劉昌威轉身離開,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花仲騏交代一聲:

「對了,半夜如果你傷口痛到大哭,記得按一下床頭的護士鈴,找護士過來給你秀秀。」他語氣裏滿是戲謔的調侃。

「快滾吧你!」花仲騏故作咬牙,不爽地大叫一聲。

這就是他們的溝通模式,兩人都試圖讓對方覺得安心,知道最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哈哈哈——」劉昌威這兩天都沒有如此輕鬆過了。他放心了不少,然後轉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