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驚魂之夜(2 / 3)

借著腹中火熱,東方墨似乎也不那麼害怕了。

姥爺將鑰匙插進鑰匙孔中,用力一扭,停屍房的門吱呀一聲露出一條細縫來,他將門推開,瞬間一股刺骨寒氣朝外撲來。停了幾秒鍾,東方墨呆立不動,沒辦法了,姥爺隻得用手在東方墨背上輕輕一推,陪著他一起走進了停屍房。紅黴素不敢也沒必要進去,他哆哆嗦嗦地叼著一根煙在院子裏放哨。

按亮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窄長的停屍房,燈管一排排閃爍不定,尤其在這陰晦之地,顯得格外恐怖。二人相互對視時,都發現對方的臉色灰白得嚇人。

之前空置的幾張床上也擺上了屍體,應該是今天下午新運來的。屍體用一層層白布緊蓋著,不身臨其境絕體會不到眼前的情景有多麼的恐怖。一具具屍體詭異地躺在那裏,死寂般的環境令人窒息。停屍床顯然被打亂了順序,東方墨咽了口唾沫,跟隨著姥爺俯下身,從離他們最近的床尾標簽看過去。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樣,電燈忽地一閃一閃,窗戶也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東方墨膝蓋發軟,小腿抖個不停。

孫某某,男,四十六歲,×年×月×日存放。

王某某,男,六十六歲,×年×月×日存放。

任某某,女,三十五歲,×年×月×日存放。

……

“就是她了。”姥爺停在那裏,指著白布下麵鼓鼓囊囊的東西,有一縷黑發垂在床邊。東方墨硬著頭皮走過去,他上下牙緊咬著,一臉慘白,無比痛苦的樣子。

“唉!”姥爺朝東方墨揮揮手,“算了,還是我來幫你吧,你去準備你的東西吧!”

東方墨感激地點點頭,他蹲在牆角,把酒杯擺在地上,再一次擼起袖子,看著雪亮的刀鋒,畢竟是自己的肉、自己的血,他猶豫了好半天,也許過了很長時間,也許秒針隻不過轉了半圈而已,隻見姥爺已經捏著一小撮黑糊糊的毛發朝他走來了。

“還不放血,等待何時!”

姥爺的臉凶相畢露,不禁令東方墨回憶起夢裏那隻蹲在牆頭抽煙的大老鼠。

冰冷的刀刃劃破了皮膚,一股殷紅色的鮮血從手臂撲簌簌地濺落在地上,東方墨丟了刀子,用右手抓住杯子對著傷口收集血液。血並沒有像他想象的流出那麼多、那麼快,因為傷口上的血很快就凝固了,血液隻勉強覆蓋了杯底,並且看起來很快也將凝固了。

東方墨抬起頭似乎是詢問姥爺:這點血夠不夠?姥爺沒回答,隻是把那一小撮毛發懸在酒杯上,掏出打火機,火苗騰地一下躥起來。姥爺隨即鬆開手裏帶火的毛發,一撮毛發瞬間燃燒成了一個小火球,緩慢地落進酒杯的血液裏,刺啦一聲,奇特的味道隨著一股白煙飄上來,味道令人作嘔。

看著酒杯裏汙穢的東西,東方墨獨自發愣,姥爺用力一拍他的腦門,低聲道:“事不宜遲,趕緊吞下!”東方墨這才回過神來,舉起杯子,當酒杯湊近嘴邊的時候,那股味道又嗖地吸進鼻腔,不管有多難受,反正他真的把鮮血摻和屍體毛發的液體吞進了肚子。

至於是怎麼從停屍間裏出來的,東方墨幾乎沒了半分印象。

這一過程也不過幾分鍾,但在他眼裏似乎過了上百年。當他成功地邁出那道窄門時,就像一個費盡心機從地獄逃出來的魂靈,他真的慌了神,無頭蒼蠅般在院子裏毫無目的地踱著步,也不知跌了幾跤,最終看見了鐵門,直起身子就向門外跑去。

東方墨一門心思隻想逃出這詭異的停滿屍體的院子。

冷風不時地吹,枯枝不停地搖晃著,發出詭異的響聲,空蕩蕩的黑夜似乎有無數雙手在伸向他,東方墨腦袋裏一片混亂,昏沉沉的,已然迷失了方向,或者說這鬼地方根本就沒有方向。

詭異的氣息邁著大步逼近他,他一往無前地向前衝去,仿佛想要衝破前方那堵黑暗的牆,而眼前卻尋找不到一絲光明,甚至險些誤入路旁的公墓裏。

好在紅黴素驅車及時趕來,死拉硬拽地把他推進車裏,一踩油門,駛向了未知的黑暗。

一夜詭異至極的經曆,也許是導致隨後東方墨“發瘋”的原因,不但嚇瘋了東方墨,也改變了紅黴素的命運,當然,兩人此刻都一無所知。

沒錯,東方墨的精神錯亂了!

他被紅黴素拉進車裏沒過幾分鍾,一口黑血便從嘴裏噴出來,濺在風擋玻璃上,把整個車子都弄得血淋淋的。血並非來自東方墨的內髒,而是他吞進去的那一口混合毛發灰燼的自己的血。血水從玻璃上滑下來,同時映出了東方墨那蒼白的臉,他嘶啞地喊叫一聲,不嘹亮,但透著悲哀,而後,他全身哆嗦了幾下,真的昏死過去了。

他們沒回木莊的客店,而是直接開車回東方墨的家裏。紅黴素把他背上三樓,天亮了,東方墨才醒過來。醒來之後,他就瘋了。

說他瘋了也不完全正確,東方墨的瘋並不是完全的瘋,而是時有時無的瘋。他不像精神病院的瘋子一樣大喊大叫,他隻是老老實實地或坐或立在一個角落裏,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看著一個地方,不說話也不動。時而,目光又有些朦朧,朦朧的目光中仿佛藏著對某種過往的熱愛和眷念……

紅黴素沒有走,因為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循循善誘”地對東方墨說:“姐夫,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東方墨神經質地點點頭。

“姐夫,那些人情債得還啊,況且你也答應了。”

東方墨還是點點頭。

“你家裏有多少現金?”

東方墨仍舊點點頭。

“現在就拿給我,快,越多越好!”紅黴素露出貪婪的笑容。

東方墨點點頭,但沒有去拿的意思,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動。

“姐夫,你不會真瘋了吧!欠人家的情總是要還的!”

東方墨一哆嗦,然後仍然快速地點點頭。

“難不成真瘋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要自己動手翻箱倒櫃啦……”說完這句話後,紅黴素十分認真地盯著東方墨的臉,他的臉就像剛從古墓裏出土的一幅畫,沒有任何表情和活著的氣息,隻會點頭,很像一座泥塑。

紅黴素暗自發笑,心裏更有了底。他先是把多寶格上看起來值錢的東西挑了兩件擺在東方墨麵前,見他沒有半點反應,就更加興奮起來。他把所有能拉開的抽屜都拉開,把所有可以放錢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後,在衣櫃底下的夾層裏,發現了十幾遝百元鈔票。

紅黴素眼熱心跳樂不可支,他大概數了數,大約十七遝,還有幾張零散的,如果每遝一萬元,那麼就有十七萬。自己與東方墨畢竟親戚一場,做事不能做得太絕情,他略微思索片刻,還是把那幾張零散的鈔票留給了東方墨。

紅黴素把錢和幾個古董放在塑料兜裏,脫掉外衣裹在上麵,臨走時他還蹲在東方墨麵前觀察了好半天,說:“姐夫,這些錢我得去打點一下。火葬場,還有姥爺和那位高人,且得花錢了,這點錢還不一定夠呢。你是大藝術家,錢好賺,可千萬不要心疼哦。反正你喝了血,這冤魂纏腿的騙術就算破了。”他止住話,覺得自己說漏了嘴,好在東方墨已經沒有那個分辨能力了,紅黴素試探地又說:“姐夫,我這就告辭了,你好好休息兩天,接著畫你的畫,當你的教授,什麼都過去了,你連血都喝了,放寬心……”

突然,東方墨像詐屍一樣抬起那條受過傷的胳膊,死死地攥住了紅黴素的衣領。紅黴素正準備站起來,突如其來這麼一下子,他重心本來就不穩,一個沒留神就坐在了地上。

眼看東方墨另一隻手也掐過來,再看那亂蓬蓬頭發下麵包裹著的一張臉,紅黴素還以為他被惡鬼附身了,可即便這麼害怕,他手裏那包錢還是緊緊地抱著沒撒手——這就叫做要錢不要命。

紅黴素的這種貪婪性格,決定了自己之後的命運,這或許就叫做自食惡果。

“姐夫,你……你……你要幹什麼,要滅口咋的?!”

“我要自首,帶我去公安局,現在就去!我要……我要自首,自首……”東方墨魔障了一樣念叨著,聲音忽大忽小。

“為什麼呀?”紅黴素鬆了口氣,問,“姐夫,你傻了?費了這麼大周折,你早不去自首,罪也受了,血也喝了,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我沒喝!”東方墨鬆開手,頹然地坐在了地上。

“什麼?!”紅黴素爬起來十分不理解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血我雖然喝了,可……”東方墨黯然失色,“可開車的時候,都吐在了車裏!”

“呃……”紅黴素低著頭思索著,他很想告訴東方墨那個“夜半飲血”的法子不一定就真能起作用,可他又不能這麼交底,想了半天,他才勉勉強強解勸道,“姐夫,其實喝了就管用,你放寬心,我保證那個女鬼不會再出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