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東方墨飛快地搖著頭,“高人說,必須要過一晚上的時間,還不能進餐,隻有這樣,我的血液才能與朵朵花相融合在一起,才能把我藏起來,可血都吐出來了……”他忽地抬起頭,瞪著血紅的眼睛,“所以,咱們失敗了!”
紅黴素心中暗罵那個所謂高人,說什麼不好,非說得那麼複雜!“姐夫,你先別急,你聽我說,這件事真的過去了,我向你保證還不行嗎?你好好休息,不要太認真。我看,我還是告辭了!”說完,他就抱著東西打開門逃了出去。
紅黴素抱著巨款來到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在車裏,他打了兩個電話:其一是打給他姐姐;其二是打給一個陌生人,至於陌生人何許人也,先按下不表。
接著說東方墨,他呆坐在地板上很久很久,眼睛總是盯著天花板,他知道,雖然白天看不見她,但他肯定朵朵花的魂靈就平平地貼在上麵——灰色的,泛著白光,沒有重量,像紙一樣薄一樣輕——朵朵花無時無刻不在望著他。
“你等著,我要去投案自首,我跟你一樣,欠你的,我一定還給你!”
他手扶牆壁艱難地站起來,晃晃悠悠走到臥室裏,那裏已經被紅黴素翻得底朝天。東方墨視而不見,他從櫃子裏拉出那個蛇皮袋,裏麵有朵朵花的透明高跟鞋和被他分解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大皮箱。
他顫抖著雙手打開蛇皮袋檢查了一遍,裏麵隻有皮箱碎片,高跟鞋卻不翼而飛了。東方墨沒感到好奇,而是抬頭望著天花板,問:“是你拿走了對嗎?看來你很喜歡那雙鞋。好了,我去自首,你願意就跟我一起來吧!”
拎著蛇皮袋來到客廳裏,他得開車去自首,車子就算捐給政府,也比留給紅黴素那小子好得多,況且,車上還有血跡作為佐證。可他裏裏外外找遍了所有口袋和屋子角落,車鑰匙和門鑰匙都不見了,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
難道朵朵花在白天也能出現?如果真是她,她用得著敲門嗎?
東方墨戰戰兢兢地呆立在原地,他沒有怕,而是感到一種解脫,或許,朵朵花是親自來接他上路的。
果然,門把手微微地開始轉動,東方墨朝後退了一步,接著哢嗒一聲響,門從外向裏推開一道窄窄的縫隙,接著,一張略顯衰老的臉出現在了門縫中。
那不是朵朵花,而是紅黴素的姐姐,東方墨的前妻。
東方墨像個膽小的孩子一樣瞪著驚恐的眼睛盯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女人,他覺得她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跟她有過怎樣的關係。前妻看見了東方墨,也驚得半天不知說什麼是好,眼前的前夫哪裏還像一位風度翩翩的大學老師,加之他手裏還提著蛇皮袋,簡直埋汰得不如大街上的流浪漢。
他的頭發像幹枯的稻草,與長久未刮的胡子連在了一起,臉上的皮膚沒有血色,而且眼窩和臉頰大幅度陷下去,如果這裏不是東方墨的家,或許兩人在馬路上見麵了,都不見得會認出對方來。
“東方……”女人喊了一聲,她的聲音沒有底氣,仿佛對麵站著一個情緒不穩定的危險人物,“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是誰?!”東方墨兩隻眼睛一睜一閉,有些像樹上的貓頭鷹。
“啊!”前妻不知所措地擺動著雙手,眼睛淚汪汪的,“東方,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就在這時,東方墨瞄見女人手裏拿著的東西,亮晶晶、光閃閃,正是自己家的鑰匙鏈,他不理解鑰匙怎會到了這個陌生女人的手裏,他現在想做的,隻是設法把鑰匙奪回來。
前妻被東方墨那一雙忽明忽暗的眼睛看得心裏發毛,背著手一步一步朝門口退。東方墨擔心再次失去鑰匙,他就像一隻餓狼一樣撲向女人。東方墨的速度雖然快,但女人要是躲避絕對來得及,可她卻沒有躲開,雙眼還溫情脈脈,可眨眼之間,手裏一空,一串鑰匙就被東方墨奪在手裏,女人這才意識到,東方墨撲過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手中的鑰匙。
女人企圖拉住東方墨,可東方墨的身體已經躥出了樓道,女人不知所措,隻得關上門緊追不舍,一路下到一樓,隻見東方墨像瘋子一樣拎著手裏的蛇皮袋朝停靠轎車的方向跑過去。
他生硬地打開車門,先把蛇皮袋丟進去,而後自己也坐進車裏。他看著方向盤發了一會兒愣,這麼多按鈕,真就不知先按哪一個。突然,副駕駛的車門被人拉開,那個給他送鑰匙的女人也鑽進車裏,東方墨沒去阻攔,他覺得這個女人很熟悉,或許她已經不是她了,她的身體裏住進了另一個女人——朵朵花。
東方墨把蛇皮袋死死地抱在懷裏,側過頭對前妻說:“我知道是你!我欠你的總會還的,現在,我就開車去公安局!”
“去公安局?”前妻緊張萬分,“東方,你還好嗎?你真的把我忘記了?”
“沒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前妻有點感動,可接下來的那句話,就令她欲哭無淚了。
“你是朵朵花,你隻不過借助這個女人的臭皮囊來跟我對話,對不對?”
前妻真的認為東方墨徹底瘋掉了,她猜不出他要去公安局做什麼,她想下車,但又擔心東方墨這種精神狀態不知會把車子開到哪裏去。
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因為紅黴素去單位找她,並且把東方墨家的鑰匙給了她。臨走時,紅黴素對他姐姐說,東方墨可能是病得不輕,想舊情複燃務必去看看他。所以,這個企盼破鏡重圓的女人就請假來到前夫家裏,並且上了東方墨這一輛不歸車。
車子顫抖著發動了,開始時還有些搖擺,行駛上大馬路,東方墨才逐漸恢複了當司機的感覺。車子越開越穩,前妻那顆心才逐漸放鬆下來,她開始嚐試著對東方墨說一些話,東方墨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頭,可眼睛卻始終看著前麵的路,這使得前妻再一次驗證了,東方墨的神經錯亂絕不是假裝的。
轉過一個彎,東方墨的車子後麵跟上來一輛墨綠色的越野車。能把車子平穩地朝前開就已經難為東方墨了,他哪有閑情去關注尾隨在後麵的是輛什麼車。越野車跟得很緊,就在東方墨駛上一座剛修建的立交橋時,那輛越野車終於超過了東方墨的黑色轎車。
東方墨對此沒有絲毫的注意,依舊緊抓著方向盤看著前麵。突然,越野車開出一段距離後,瞬間掉轉車頭橫在了立交橋中間。
橋是新建的,剛剛通車沒多久,橋下麵也是汽車通道,隻不過還沒修好,路口用紅磚暫時封上,防止車輛貿然闖入引發不必要的事故。由於底下低窪,長時間下來,堆積了很多建築廢料和垃圾,甚至還有一尺深的雨水,都已經曬得變綠了。
東方墨放慢速度並且轉動方向盤,新修的路麵十分寬敞,他準備繞開擋在前麵的那輛車,可就在眨眼工夫,他看見了一個中等個子、穿深色休閑服戴墨鏡的男人站在馬路中間,顯然是剛從越野車上下來的,他叼著一根煙,一步步朝東方墨的車子走過來。
那人膽量極大,居然企圖攔住東方墨的車,他朝車裏的東方墨揮揮手。還好東方墨沒忘記踩刹車,車停下來,東方墨通過車窗仰著頭死死地盯著那個人的臉,心裏覺得自己肯定見過他,可就是記不起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見過。正思索間,那人走到車側麵,抬手敲了敲窗玻璃,那意思似乎示意東方墨把車窗搖下來。
東方墨照做了,他第一句就問的是:你是誰?可話音未落,東方墨的臉瞬間就白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的臉就隱藏在前麵越野車的玻璃後麵,車廂內雖然暗,但女人的臉卻很白。東方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根本看不出五官的臉,雙手雙腳都霎時痙攣起來。
墨鏡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他應該跟東方墨說了很多話,但東方墨幾乎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東方墨大喊一聲,壓抑不住心中惶恐,他的一條腿突然抽筋了,下意識猛踩油門,黑色轎車就像瘋了一樣從越野車旁邊擦過!
前妻拉住東方墨的胳膊一聲慘叫,使得東方墨更難掌控方向盤,車輪偏離了方位,車體就斜刺裏衝破了橋欄杆,隨著金屬和玻璃的碎裂聲,汽車360度翻轉過來,直接朝橋下的垃圾堆栽下去……
戴墨鏡的男人也是一臉緊張,他捂著下巴抬頭掃視了下四周,心中暗喜,這地方還沒有來得及安裝監控設備,接著,他疾走幾步向下望去,黑色轎車掉落的地方塵土飛揚。墨鏡男人不敢在此久留,慌忙鑽進越野車,一溜煙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