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記憶裂痕(3 / 3)

東方墨氣不打一處來,用力地去推門,紅黴素的半隻胳膊被夾在了門縫裏,他慘叫一聲,東方墨趕緊鬆開手。紅黴素又飛快地擠進來半個身子,問:“姐夫,有什麼事情就找我哦,千萬別客氣。聽說你最近又開始畫畫了,要是想賣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啊!”

“謝謝,謝謝。”東方墨假惺惺地點著頭,再次關上了門,站在門口好半天,直到外麵傳來下樓的腳步聲,他才鬆了一口氣。

趕走紅黴素之後,東方墨吸了一根煙就睡了,這天夜裏,他又做了個古怪的夢,其實這夢也沒什麼,隻是不能回想,一琢磨就起雞皮疙瘩——

一輛挺破舊的汽車,哐當哐當地行駛在冰天雪地裏。

月亮剛剛升起來,雪地上閃爍著藍幽幽的光。近處有樹,遠處也有樹,稀稀拉拉,顯得光禿禿的,樹上也光禿禿,連一個鳥窩都沒有。車上有四個人,除了開車的自己和紅黴素,還有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女人應該是他的前妻,男人嘛,坐在另一邊的陰影裏,根本看不見麵部。

東方墨開著車,車子雖然舊,但也不至於就能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聲音明顯來自後備箱裏,但四個人誰也不去注意,車子依舊朝前開。

汽車進入一條泛著藍光的窄長巷子,四周都是破敗的民房,巷子很窄,窄到隻能過去一個人。但不知是車子變小了,還是巷子像腸子一樣被撐大了,反正汽車是擠進了巷子裏。夜很靜,路很黑,車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前麵的路還十分的長,長到看不到巷子的出口在哪裏。

恍惚間,前麵出現一個長發女人在走動,不緊不慢,似乎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不讓汽車快點開出這條又黑又長的窄巷。紅黴素剛開始還一直忍耐,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於是大喊一聲:“快走啊!要不然從你身上軋過去!”女人慢悠悠地回頭,仰起脖子用一種蔑視的姿態看向開車的東方墨。

即便是在夢裏,東方墨也嚇得一哆嗦,女人沒有臉,隻有一團毛發,就像理發店裏,堆在牆角雜亂的頭發一樣。他想急刹車,可卻踩了油門,車頭朝女人撞過去,可女人頓時化作了一股煙,不見了。

東方墨深呼吸幾口氣,他想和車裏的人說幾句話,可當他轉頭之時,車廂裏就僅僅剩下了他一個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沒令他驚慌,他慢慢地推開車門,跳下車子,想繞到前麵看個究竟,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夢裏的他也不清楚。

車前麵,女人消失的地方豎立著一個大箱子,黑沉沉的,像個扁扁的棺材。他雙手拎起那個箱子就朝車後麵拖,他並不知道拖這個箱子幹什麼,隻一門心思想把箱子放進汽車後備箱裏。可是,當他打開後備箱那一刻,居然發現那裏麵也躺著一個同樣大小和顏色的大皮箱!

東方墨看著兩個大箱子,一下子手足無措。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陣悅耳的電子音樂,似乎來自某一個箱子之中。

遲疑間,後備箱裏的那個箱子發出哢吧哢吧一連串的聲響,似乎是箱子裏有個什麼東西迅速膨脹開來,掙斷了捆在箱體上的塑料繩!東方墨想跑,可是雙腿怎麼也邁不開。接著,箱子像鱷魚一樣張開嘴巴,從縫隙裏慢慢地伸出一隻手,那手挺白的,五根指頭十分修長,但手裏好像抓著一個什麼東西。那隻手慢慢地翻轉過來,又慢慢地分開五指,手心裏正托著一個小小的手機……

一陣電話鈴聲將東方墨從噩夢中驚醒,仿佛從一個噩夢墜入到另一個噩夢。

他又急又怕,一顆心怦怦直跳。他看了看鬧鍾,夜裏一點鍾,他靜靜地喘息著,好像那段電子鈴聲還在鳴響,難道是由於電話鈴聲才改變了剛才的夢?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電話呢?他猶豫了一下走出臥室,拿起手機,“喂”了一聲,電話剛巧在那時斷掉了,話筒裏是嗚嗚的長音,像這詭異的夜一樣讓人不可捉摸。

東方墨舉起手機準備關機,可就在這時,鈴聲又響起來。

“喂?”

電話那邊十分的靜,能聽見電流嘶嘶的聲音,東方墨正要關機,那邊卻說話了,是個冷淡的女聲:“大哥,你需要……需要服務嗎?”

東方墨愣在那裏,他沒有害怕,隻是覺得熟悉,因為串聯他記憶的那條鎖鏈斷裂了,所以他並不會把這句話朝恐怖的方向聯想。

“服務?什麼服務?”東方墨下意識反問道。

“就是……”這回輪到女人有點迷惑了,她似乎在心中措辭,“服務……就是你目前最需要的。”

“哦,這樣啊!”東方墨想了想,隨口一說,“我現在隻需要一個保姆,別的就不需要了,謝謝。”然後就關掉了手機。

重新躺回床上,東方墨還沒有完全從剛才可怕的夢中回到現實,這令他覺得有點冷,於是裹緊被子把腦袋也埋在被窩裏,像個受了驚嚇的孩子。如果身邊有個體貼入微的女人就好了,他真是需要這麼一個女人了。

轉過天來,東方墨下午有個學術講座,講完後他在學校的食堂用了晚餐,騎車回到家時,天都擦黑了。汽車沒有了,他停車的地方顯得極為寬敞,他把自行車鎖在樹上,掂著鑰匙朝樓門口走。沒走幾步,他忽地停下來,似乎感覺到身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後脊梁,還沒來得及轉身,就有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姐夫,是我啊!”

東方墨厭惡地咧著嘴,他真的打心眼兒裏討厭這個豆芽菜男人。轉過身,身後居然站著兩個人,除了紅黴素,還有一個女孩。女孩穿的衣服很土氣,一看就是在鄉鎮集市上買的幾十塊的便宜貨。她的頭發很長,很密,梳著馬尾巴辮子。她低著頭,眼睛被扣在額頭上的劉海遮擋著。

東方墨指了指女孩又看了看紅黴素。紅黴素嘿嘿地笑著,說:“姐夫,咱們上樓談,上樓……”說著,他就三兩步上了樓。女孩始終沒抬頭,愣了片刻,也跟隨紅黴素上了樓。東方墨跟在他倆後麵心裏忐忑,真不知紅黴素那小子又想玩兒什麼新花樣。

為了不驚擾鄰居,東方墨不得不打開門,讓兩個人進入自己家中。關上門,東方墨再次打量那個鄉下女孩,盡管她是第一次來這裏,但她好像並不新奇,也不左顧右盼,眼簾低垂,隻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姐夫,她叫小花,是我一個朋友的遠房表妹,她隻身來城裏打工,很不容易。”沒等東方墨問,紅黴素就連珠炮似的說起來,“朋友讓我替他妹子尋個差事,說她不怕髒不怕累,給個知書達理的人家當用人就成。我這人吧,你最清楚,心腸軟還好說話,幾杯酒下肚就答應下來。可你知道,我身邊大多都是狐朋狗友,萬一把人家女孩子介紹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我思來想去,就想到了姐夫你,看你家裏空落落的,確實需要個保姆做個飯沏個茶什麼的,這樣你才能把精力全部集中在繪畫上,你說是不是?”

東方墨一會兒看紅黴素一眼,一會兒看鄉下女孩一眼,心想,難道自己不慎跟紅黴素提及過自己想找保姆的事?好像沒有啊,他又上上下下看著叫小花的女孩,女孩看起來很老實,從走進屋裏就沒敢抬起頭看自己,如果這女孩不是紅黴素介紹來的,東方墨一定很滿意。

三個人愣了片刻,東方墨正在思量如何推辭,不料紅黴素把女孩朝前一推,自己開門跨了出去,伸著脖子說:“那什麼,姐夫,小花沒有住的地方,你先試用兩天,不合適你再給我打電話,不過我想小花肯定能勝任!”說完,就嘻嘻地笑著關上了房門。

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人,這是東方墨毫無預料的事。雖然自己是這個家的主人,他卻開始手足無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