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像流水一樣緩緩流逝。
納達幕到來前的的興州平靜的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泊,隻是從宜興州傳來消息說是明國要派人來調解素囊台吉和大貝勒之間的矛盾。土默特人呲著牙笑了笑,這真是棉羊給豺狼調解,世上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事情嗎?
就在中伏過去的第二天,伊遜河的河水因為前兩天的暴雨暴漲起來,淹沒了河對岸的櫟樹林,經過雨水滋潤的野草翠綠的晃人眼睛的時候,在伊遜河對岸幹燥的土路上,正有一列長長的隊伍騎著馬緩緩而來。
眼尖的土默特人一定能認出來,走在最前麵的不正是土默特的怯薛長紮木蘇和千戶博爾濟嗎?這兩個被打的滿地找牙的喪家犬這回算是找到新主人了,可是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主人呢?狐狸認老虎當大哥,那是因為老虎強大,可是哪裏有老虎認狐狸當大哥的呢?
興州城的南門外,紮滿了高低錯落的圍欄,那是圈著牛羊駝馬的牛馬市場,市場裏所多的是滿臉泥汙的做活的漢民,他們穿著短褂兒套著短裙,漠然的望著土路上一長串明國的馬車和馬車後邊長長的邊軍隊伍,一邊籠著韁繩,衝洗著戰馬身上的泥垢,一邊聽著蒙古主人惡狠狠的咒罵聲。對於同胞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新鮮事兒,他們好像沒有一點兒感覺。
穿著深紅鴛鴦戰袍戴著銀色頭盔的邊軍們排成五列走過伊遜河原木搭建的木橋上,看著渾濁的河水衝擊著水下合抱粗的原木,以及兩岸上那些夯土青瓦的房屋,邊軍們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久違了,這片我們的土地。
在牛馬市的西邊,靠近伊遜河的地方有一片寬廣的空地,一隊蒙古城防軍跑過來,把明國邊軍引到那片空地上,混不在意的說:“你們不能進城,隻能駐紮在這裏。”
“有沒有帳篷和柵欄?一點口糧也不準備嗎?”密雲衛警衛營千總王向前問。
“柵欄沒有,帳篷倒是可以提供幾個。”那蒙古什長一邊說著一邊吆喝人送來幾頂帳篷。
很快的,帳篷支起來了,邊軍們開始埋鍋造飯。那蒙古什長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在炊煙嫋嫋升起的時候,他轉過身離開了,他有些不明白,不帶刀槍的邊軍還算是邊軍嗎?
劉景仁坐在馬車裏,看著車上的貨物卸到了帳篷裏,向王向前舉了一個槍的手勢,又向趕車的小魚說了一聲:“走”,車隊繼續向城門走。
興州城東北有一片藍磚青瓦的大院,院子前麵的廣場上建有一個高大的牛皮帳篷,正是東土默特台吉捉爾木處理政務的地方。
此時捉爾木正坐在帳篷北麵的胡床上,和帳篷裏的幾個部落長議事,那個什長進來報告說:“明國邊軍已被安置在伊遜河邊,有兩個千人隊,不過好像沒有帶刀槍。”
坐在帳篷東麵的一個胖子說:“明國人就是屬兔子的,那裏有什麼好在乎的!”
“按照禮儀,對待宗主,我們還是要出迎才是。”坐在東邊上首的一個老者說,“台吉,你看···”
“部落長多慮了,明國人代表大貝勒而來,我們如果出迎,就無法對素囊台吉交代。”捉爾木說完,瞟了坐在帳篷西首一個又高又胖的男子一眼。
“好啦,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吧。”捉爾木說。
劉景仁坐在馬車上看著車隊緩緩的踏上護城河,心中有些生氣,城門口沒有一個迎接的官員,哪怕禮節性的擺設土默特人也懶得做了,他們隻是把拒馬放到遠處,肅清了道路而已。
刀子長時間不用,牛鬼蛇神就都出來了。
在牛皮大帳前停了車,怯薛長紮木蘇和千戶博爾濟首先從馬上下來,到馬車前把腳踏放下來,攙扶著劉景仁從車上下來。
劉景仁掃視了一眼牛皮大帳,門口有兩個蒙古近衛,門口東側的旗杆後,拴著五匹馬,有一個近衛正在添加草料。
他向身後擺擺手,跟在他車後的近衛百人隊飛快的下了戰馬,從馬鞍一側的馬葇子下麵抽出一個包著麻布的長條型物件背在肩上,站在帳篷兩側。
帳篷裏並沒有一個人迎出來,門口的蒙古近衛隻把刀子緊了緊,不以為然的看著站在帳篷邊的那100個近衛。
劉景仁輕輕拂了拂官袍前並不存在的塵土,帶著紮木蘇和博爾吉往帳蓬裏走。
走進帳篷,坐在上首胡床上的台吉捉爾木並沒有起身,他陰森的眼睛望了劉景仁一眼,虛抬雙手,說:“來啦,坐。”
坐在東邊上首的那位老者趕緊走出來,把劉景仁一行三人安排在東邊中間的空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