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止住了步子,側耳。
“沒想到大雍朝又有新帝要登基了,這才消停多久?”
“是啊!原先的鳳帝據說失蹤了,到現在屍首還沒找到呢!”
“不找了嗎?那可是堂堂鳳帝啊!”
“嗐,還找什麼呀!現在後宮誰最大知道不?太鳳君!他都承認了新帝,還有誰敢不認?”
“也是,聽聞太鳳君堪稱絕色啊,不知道獨守空閨這麼多年,受的了嗎?嘿嘿嘿......”
說著說著女人們議論的方向就變了,周圍哄笑起來。
鳳傾安靜地聽著,聽明白了,她已經不再是大雍的王。
北地的風夾著沙礫,吹在臉上很疼。鳳傾此刻卻嫌風不夠大,不然她怎麼還能感覺到心裏的疼。
鳳傾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對鳳池的恨,卻抑製不住地想到他的選擇。
究竟是丟了皇位讓她難過?還是那個人的背棄讓她更痛?
她拄著棍子站在原地,又哭又笑,路過的人看她像看一個傻子。
也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讓人痛苦的從來都不是苦難本身,而是想依賴別人的心。
“阿傾!”
席玉找到鳳傾的時候,看到她站在榜文前,渾身籠罩著淒寂。
——她都知道了。
他走向鳳傾,每一步都像千鈞重,不敢看她的臉色,
鳳傾幽幽開口:“席玉,如果你全心信任的人,背棄了你,你會怎樣?”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胸口悶痛不已。他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以何種身份說?太鳳君?洛清河?還是席玉?
“走吧,我們回去。”鳳傾倏然轉身,拄著棍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席玉看著她的背影,眼眶發澀。
一路上,鳳傾都沉默不語。
席玉想著說些什麼讓她開懷:“阿傾,若羌族巫醫可以為你醫治眼疾,按時用藥的話,不出一月就可以痊愈。”
鳳傾點點頭,臉上並不見欣喜。
席玉又說:“今日我特意買了玉芙蓉糕,回去配著梅子酒吃。”
鳳傾神色懨懨,也隻是嗯了一聲。
席玉還想說什麼,觸到她的冷淡,又將話頭收回。
“席玉,你實在不必為我做這些。”鳳傾突然開口。
他溫言道:“無礙,我願意做,隻要你高興。”
鳳傾靠在車窗上,“看”向席玉,問:“席玉,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席玉定定地看著鳳傾,答道:“有。”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鳳傾追問。
席玉的眉目染上笑意:“她......很特別,笑起來,很美。”
聽他說完,鳳傾感歎:“真好。我喜歡的人就不怎麼對我笑。以前,他總是跟我保持距離,生怕我毀了他的清譽。後來我做了些事情,應該很惹他厭惡.....”
席玉啞然,眉目間的笑意淡去。
他試探著問道:“那你還喜歡他嗎?”
鳳傾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我這種人,心眼都很小的。有了一次傷害,此生都不會再原諒。”
席玉覺得,冷意從腳底躥起,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這日之後,鳳傾就像變了一個人。收起了偶爾的惡作劇,也不再開席玉的玩笑。
巫醫的吩咐她都照做,每天拄著棍子山上山下地跑。她想盡快恢複,因為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
“阿傾,可以慢慢來,這樣練下去身體吃不消。”席玉心疼地看著鳳傾。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鳳傾喘著粗氣,又拄著棍子上山了。
等鳳傾再回來時,席玉都會備好涼茶,幫她放好沐浴的水。她說了很多次不需要這樣,席玉還是堅持做著。
鳳傾躺在浴桶裏,伸出手指在眼前晃動。
忽然發現,似乎能看見了點光影變化,鳳傾大喜,第一反應就是要告訴席玉。
嘩——她從水中站起,套起架子上的衣袍就準備出門。
但下一秒,她又收回了邁出的腿,臉上的喜色也消失了。
“怎麼能一有開心的事,就想找他?他早晚會走,這愛分享的習慣,不好。”
鳳傾心裏這樣想著,默默坐回浴桶裏。
席玉不知屋內的情形,他坐在院子裏的小馬紮上,手中碾著藥材,盤算著,後日就是用藥的第三十日了。
到時鳳傾的眼睛複明了,他也是時候離開了。
想到這一層,席玉停下手中的動作,周身縈繞著一股憂傷。
溪木鎮的生活,對鳳傾來說安穩妥帖,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
他有時會想,如果鳳傾眼睛一直看不見,他就可以一直陪著她。但轉念又被自己的私心嚇到。
席玉知道,鳳傾注定不會龜縮在這裏。
而他,也注定要回到鳳都去,擔起那個身份。
叢若已經冒充他許久,再演下去難免被人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