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人又是胡扯了幾句,就掛了電話。我收好手機,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點著了。不遠處有隻大金毛,大概是聞到了煙味,朝我惡狠狠地吠。我隻好站起身來,向遠處走去。

我點燃身上最後一支煙,在路燈杆下百無聊賴。抬頭看看,樓上的窗口還是一片黑乎乎的,那種漆黑,就是孤獨的顏色。其實孤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孤獨的時候,竟然沒一個人可以用來想起。

狠狠地踩滅煙頭,還是掏出手機,撥了劉麥麥的號碼。這婆娘是個大咧咧的角色,我跟她小學時就認識了,一直稱兄道弟的;到我讀大二的時候,她跟家裏人鬧翻了,沒錢交學費,幹脆就輟學了,在我租的房子裏睡了小半個月。

劉麥麥接起電話,懶懶地說,死人頭,那麼晚了,找我幹嘛?

我說,關心一下我們的兒子,最近沒災沒病,健康成長吧?

劉麥麥說,那當然了,你留給我的骨肉,我能不好好照顧嗎?

她確實有個兒子,已經三歲了,長得人見人愛,車見車載。其實劉麥麥的兒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她雖然同居了半個月,都是我睡床,她打地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手都沒碰過一下。

雖然我這人是個下流胚子,但朋友就是朋友,女人就是女人,這兩回事我還是分得清的。

當年她在我那住了小半個月後,勾搭上了一個英國海歸,程序員,都已經見過他家父母了,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卦,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嫁給了個稅局上班的公務員。

她老公比她大三歲,年紀輕輕就當了科長,整天臉上樂嗬嗬的,其實精得要死;我跟劉麥麥常開些過分的玩笑,但她老公知道我們底細,所以並不介意。

我問,兒子睡了?

劉麥麥說,還沒,在客廳看電視呢,跟他後爸。咋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說,沒事,就想跟你談一下人生跟理想,宇宙如何形成的。

劉麥麥切了一聲說,拉倒吧,我看你呀,一定是身邊沒女人,慌得睡不著覺吧?不是我說你,也該找個老婆了,總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前列腺早晚憋出毛病。

劉麥麥結婚後,由她老公出學費,去考了個醫師證,現在在一個私人診所上班,專醫男女泌尿係統疾病,開口閉口的,不離皮帶下麵三寸。

我說,我倒是想娶呀,沒人願意嫁。

劉麥麥說,要不我給你介紹個?我這有個護士,八七年的,嫩得能捏出水來,我都想咬一口。

我說,拉倒吧,你們那的護士,日理萬雞,我有心理障礙。

劉麥麥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想了想說,嗯,長頭發,皮膚白,聲音要甜,胸部得要大,最好是我們那邊的人……

劉麥麥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有點歇斯底裏的樣子。

我一陣莫名其妙,問道,發什麼神經,腳氣菌上腦啊?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斷斷續續說,你描述的這女人,不就是葉子薇嗎?都多少年了,還沒忘記她?你呀……

我突然間就有點恍惚,心裏又甜又酸的。葉子薇,我有多久沒想起這個名字了?以為自己身經百戰,刀槍不入,卻原來在我心裏,也還有一塊柔軟的地方。

隻是,那麼多年過去了,她早就嫁了吧?

劉麥麥一針見血,搞得我有點惱羞成怒,我索性說,沒錯,我就是一直暗戀她,怎麼了?

她倒來勁了,說,哎喲,真看不出,你還挺癡情的呀。那,要不要我給你們撮合一下?

我說,行啊,你就跟葉子薇說,我喜歡她,喜歡得快要發狂。

劉麥麥問,真有那麼喜歡?

我說,對,這十年來,我每次打飛機都得叫她名字。

她說,哈哈,那我……

突然之間,旁邊傳來一陣歡呼。我抬眼看去,兩三秒內,樓上的窗口又亮了幾盞。

我打斷劉麥麥道,行了,不跟你扯。然後就掐了電話,跟著人潮一起湧進了電梯。剛才的小美人也在,臉上一片歡喜,大概是提前來電,讓她感受到了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回到房間,什麼都不理,先洗個冷水澡。呼,一個激靈,整個世界都清涼下來。

之後就是喂寵物了。身為一個有愛的大叔,我養了一群熱帶魚,還給它們起了名字,大娃、二娃、三娃……七娃。另有一條腫頭腫腦的金魚,它叫做白雪公主。

喂魚的時候要注意,別一次放太多飼料,要不然魚就會一個勁地吃,直到把肚皮撐爆。這就像大多數人,都是死於貪婪。

我在床上看了會小說,然後就睡覺了。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