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混沌間,仿佛有人長歎一聲,緊接著便是陣陣劇痛自腰腹之間襲來。
秦佩雖仍昏昏沉沉,心中卻是知道,此番怕是死不了了。
不知又昏睡了多少時日,秦佩終於悠悠醒轉。
他試著坐起,卻發覺傷處未愈,根本無能為力。
“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還非要逞強,怎麼,就這麼想死麼?”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秦佩掙紮著半坐起來,隻見一個奇醜無比的老者正抱著雙臂,靠著氈帳看著他。
氈帳!
秦佩這才發覺自己竟是在一簡陋氈帳之中,除去身上毛氈、身下棉褥、一個小小炭爐外,幾乎再無他物。
“多謝老丈救命之恩!”秦佩喉間腫痛,聲音更是嘶啞。
那老者緩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死死鎖住秦佩,無形之中竟有極強威壓。
秦佩別過雙眼,低聲道,“多謝老丈,隻是不知老丈是在何時何處發現在下?”
老者輕輕一笑,“你倒當真與眾不同,若是常人在此情景,要麼求老夫再多收留一段時日,要麼是客氣一二,表明再過些日子便會自行離去,如你這般方一醒來就追根究底的,委實罕見。”
秦佩赧然,正欲寒暄請罪,就聽那老者悠悠道,“不愧是做過刑部主事的人。”
秦佩目光一凝,冷聲道,“閣下既知曉在下身份,想來應是故人,不妨報上名來,是敵是友,你我也好有個計較。”
“小子猖狂,”老者淡淡一笑,“連榻都是下不了,竟還敢大放厥詞,難道不怕老夫取你性命?”
秦佩自嘲道,“若是吝惜身家性命,恐怕我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不過若是想從秦某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恐怕閣下注定要空歡喜一場了。如今秦佩身無長物,無論在突厥還是天啟朝,恐怕都已是個死人,早已一文不值。”
老者瞥他一眼,卻並未多言,隻將一碗煎的黑漆漆的藥端至他麵前,不耐道,“不想死就把藥喝了。”
秦佩有些吃力地端著藥,心中不免有些遲疑,先前在舟上時確是抱著玉石同焚之心,也想著自己一身罪孽,倘若死了,也算是代父還債,以身抵了他父子這些年在天啟朝的因果。
可人一旦死裏逃生,不管身處再惡劣不堪的環境,怕都不願再去尋死吧?
雖然不能再見,可若能聽聞他的消息,親眼看看這片承平盛世……
秦佩仰頭,毫不猶豫地將藥飲下,瞬間就白了臉色。
“怎麼?秦公子用藥還要配上糕點不成?”老者嘲諷道。
秦佩忍住滿嘴的苦意,連話都是說不出來。他當日沉入河底,又身帶刀傷,老者救他顯是不易,還不知費了多少力氣。若不是深有牽連,老者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可若是故人,又何必對他冷言冷語,不假辭色?
秦佩百思不得其解,也隻好當這老者性情怪異,對他仍是尊重有加。
於是秦佩邊養傷邊應付老者的刁難,轉眼便過去一月有餘,見他傷勢大好,身子也不似往常羸弱,老者便開始打發他去做活。
一開始還是收拾氈帳,煎茶斟茶的細活,再後來隨著他傷勢見好,老者便讓他燒柴生火,漂洗衣物。無奈秦佩本就是大家公子出身,在書院時身邊都有書童侍候,就算是後來被突厥人帶走,也是少主之尊,何時做過半點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