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距離一 叮當
結束了吧?我問自己,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可是手指殘留著他的餘溫。
就這樣結束了,真的好不甘心。
找了一個網吧打仙境,殺殺殺,眼裏全是一片血紅,叮當說,柔柔你今天打得夠狠的啊。
我說叮當,我要下了,點卡用完了。
你去買啊。
我身上沒有錢。
5分鍾後,叮當已經給我衝好包月卡了。我問,叮當,你多大了?
他說21。
我沒有地方去,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不想在網吧過夜。
他就帶我回家了。
一個帥氣的大男孩,把臥室讓給我,自己睡客廳,我拉住他的手,輕聲說,你不要走。叮當隻是輕吻的額頭,對我說,睡一覺就會好的。
四周是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和一個同樣陌生的男人。孤獨把我全方位包裹著了,我恨自己還想著他,想著一個對我做了那麼殘忍事情的男人。
這個夜裏,心灰意冷,想找個人糟蹋自己,絕望得想一死了之。
早上起來的時候,叮當已經出門了。桌上留了便條,早飯在微波爐裏。
也許唐俊要的,是一個可以在事業幫助他,成熟懂事的女人,就像那個入侵者。
也許我要的,是一個可以包容我的任性,溫柔善良的男人,就像叮當。
也許就這樣了吧。
再見唐俊是三個月後了。
學校已經開學。周末會去叮當那裏,他待我好,卻不試圖從我這裏得到好處。
我說叮當,你帶我去遊樂園好不好?他就開著車載我去遊樂園。
過度思念一個人時,就會有幻覺。要不然,為什麼我會忽然看見唐俊?
可這不是幻覺。他正站在人行道上幽怨地看著我。
我說,叮當停車。
爸爸,你怎麼在這裏?他瘦了,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憔悴。
唐俊不說話,叮當有一百個問號,三個人尷尬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唐俊的手機響了,不知道要沉默到什麼時候。
還是我給他調的音樂。《河東獅吼》裏古天樂唱的那個經典歌曲。
他按掉了。響起,再按掉。
我說爸爸,我要和朋友去遊樂園,你忙你的。
多少次,我曾哀求他帶我去遊樂園,他從來不答應,現在他會不會後悔?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後悔了。報複的快樂愉悅了我的全身。
如果一個男人辜負了你,最好的報複就是讓他再愛上你卻得不到你,看著你在另一個人懷裏幸福。
讓他後悔,絕望,無處贖罪。
二 愛
從來沒有想過要再去愛一個男人。
可是覺得好累。起床的時候,心裏因為思念某個人隱隱作痛,感到肌膚有一種無法釋懷的饑餓,任何一個重複的動作都會牽起一段回憶,聽歌或者半夜的醒來忽然發現自己淚流滿麵,都找不到一個人傾訴。
好像一個背負了深重罪孽的人,想要贖罪卻被告知上帝失蹤了,連一個機會都沒有。
那一天是深夜12點,我說叮當,你可不可以給我買一支上口愛,我好想吃。
他穿過半個城市帶了一支融化待盡的上口愛出現在末微家樓下。
我說,你愛不愛我?
他點頭。
然後呢?
叮當漲紅了臉問,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我點頭。
一個愛的過程就這樣簡單地完成了。簡單得好像可以隨時刪除。
三 消失
叮當不碰我。也許隻是舍不得我,這種事情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是一種傷害。
他做得無可挑剔,就像一個完美情人。
愛上這樣的人,會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生活可以變得正常。
我18歲了。才18歲,卻擔心自己正在老去。
再也不會深夜被眼淚驚醒,可是失眠像幽靈一樣纏住你。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一包520,獨自抽完直到第二天無法說話。
他在幹什麼呢?此刻是不是摟著另一個女人睡覺?末微說她看到唐俊摟著一個女人逛街。
總是希望分開了也不要忘記自己,又不是童話世界,分開了就是陌路啊。
不要想,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個人。傷口如果不觸碰就不會疼了。
可是真的好懷念,懷念叫他爸爸的情景。懷念清晨用剃須刀幫他刮胡,疼得他哇哇大叫,懷念在他手上畫的勞力士手表,懷念用卡通OK繃處理他的傷口。懷念他的吻和身體,懷念他的手指和觸摸,我都要崩潰了。
四 一個人
五月了。
時間在賽跑。
叮當回老家探親,末微跟著一個大款去旅遊,我再次成為單獨一個人。
逐漸習慣了沉默不語,當你離開一個人時,他的習慣和舉止卻無法離開,總有些東西要使你緬懷過去,像上了癮毒藥。
唐俊不在家的時候,我偷偷跑到他的房子裏。
曾經,我的東西便布那個屋子,現在,隻存在一個小小的旅行箱中。衣櫃、廁所所有的地方都放著另一個女人的東西。不要了,都不要了。隻帶走那一小套酷狗,帶走F.I.R所有的CD。
這是暗無天日的七天。
我把所有的窗簾都拉起來,三餐隻吃泡麵,醒來就看碟,F.I.R的歌放得震耳欲聾,用時間麻痹自己。夜晚把自己泡在浴缸裏,獨自抽一根煙。學著吐煙圈,在煙影裏看到一個人,然後告訴自己,那個人是叮當,要愛他,要讓自己好起來。
繼續失眠,一夜一夜地輾轉反側,看著自己逐漸從迷糊變得清醒,起來喝一大杯冷水,在鏡子裏看到自己像鬼魂一樣走路,頭發蓬亂,臉色蒼白,漸漸頹敗下去。
遇到一個送信的郵差,敲了半天門後把信從門縫裏塞進來,一個多年前就失去聯係的小學同學,在信裏提到了小學班主任的死,據說,好像是被老公拋棄了於是才自殺的。
於是也試圖自殺,《漂流欲室》裏的男人自殺時,把帶著三四個鉤子的魚杆咽在喉嚨裏,用盡全身力氣向外拉魚線,是見過最慘烈最絕望的方式。我隻想割腕,希望愛情會像慢慢流失的血一樣消失掉,放了一浴缸的水,刀片觸碰到手腕的那一刻卻沒有勇氣割下去,我從來都是膽小的人。還是流了一點點血,給自己包紮好,吃一顆巧克力溫暖寒冷的胃,然後對著那12隻酷狗發一晚的呆。
流不出一滴眼淚,總是對自己說,如果他發訊息來道歉,我就回去。可是沒有,七天,隻有叮當30個未接來電和十多條短訊。如果就這樣死了,真的不會有人知道。
5月8日拉開窗簾,在強烈的陽光裏昏過去,又獨自醒來然後劇烈地嘔吐。發現例假遲了兩個月。原來那個冬天唯一的奇跡是一個孩子,一個愛情的滯留品,一個過時的孩子。居然在那麼絕望的時候留了下來。
他來得太不是時候。我不敢給唐俊打電話,隻發了個信息給他:我懷孕了,現在要去打掉。他甚至沒有回一個電話。
我問自己為什麼,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一旦分開了,連最起碼的關心都不複存在了。
一個人落魄的時候,連流產都是一個人。在手術台上疼得死去活來,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轉過頭看到窗外樹葉輕輕搖晃,難過地流下了眼淚,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個新生的季節抽枝發芽,生機蓬勃,我卻為一場過去了的愛情承受不知名的苦難。
好恨。此刻心裏懷念的人居然是叮當,我想他,想見他。
在病房裏給叮當打電話,我說你來,來看看我。
他就連夜回來了。
那個夜晚是幾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夢見自己批著婚紗要嫁人了,交換戒指的時候突然蹦出一個小孩在我小腹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第二天起來,發現叮當一夜都沒有睡,臨走前說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那個孩子是你爸爸的吧?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卻稠默不語。
四 一夜
多久沒有見到唐俊了?
叮當失蹤了,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想一想。
也許他不會回來了,也許他意識到我是隻個壞女孩,不值得這樣付出。
這幾天,一直在一種莫名的驚恐中,會無端地出現幻覺,總是覺得有東西在暗中盯著自己。
無法入睡,打給話給末微,我說你來陪我好不好?
我們坐在一起抽煙,像年少時我們坐在一起談論自己喜歡的男孩子。
在一支接一支的香煙裏逐漸變得神情恍惚,離開唐俊的日子,香煙像某種代替品,520,我愛你,一句無法對他說出口的告白。
當你無法忘記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想抽煙。我說。
當你無法使自己安靜的時候,你就想抽煙。末微說。
我們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17歲的夏天,在一件燈光昏暗的小酒吧看見一個男人,穿著休閑西裝,領口微微扯開,有一種頹唐的美。彼此交談甚歡,他說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可愛的女孩,於是跟著他回家,第二天看見我的校牌後大叫,你才1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