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驢還是春深前幾年買的,在十裏八鄉頗為出名,提起這頭驢都能想起春深小大夫騎在上麵得兒得兒得兒的模樣。
被狗憎貓厭慘遭各種動物嫌棄的春深小大夫唯一的動物朋友,便是這隻小毛驢。又因為頭上有兩撮白毛,取了個名兒叫二白。被眾人親切的稱為小大夫家的二白。
可惜今日的二白很不給它的小大夫麵子,任小大夫拉了一下又一下,都沒有動作,死也不放開自己口中的美食。
謝鴻拉著馬走過來,臉上帶著有些憋不住的笑,說小大夫您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春深聽了這話有點想哭,敲了敲連一絲目光都沒分給她的二白,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謝鴻走了。
謝鴻的新婚妻子就站在馬棚不遠處,看到春深同她點了點頭,春深也衝她點了點頭。
是相當漂亮的一個姑娘,許是因為新婚的原因,今日穿了十分喜慶的紅,隻是氣質冷清了些,臉色淡淡的,也瞧不出喜怒。冷的極致,紅的熱烈。
牽著馬的謝鴻朝她走過去,臉上帶著笑意,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便扶著她上了車,動作輕柔,充斥著關懷。
春深走過去,搭著板車一跳就上去了。
動作敏捷,看的謝鴻直笑。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謝鴻還有點原來的少年人模樣。
車廂在四周裝了布,能擋住大半的風雪,兩人安靜的坐在車裏,半晌沒冒出一句話,隻能聽得見謝鴻在前麵吆喝駕車的聲音,馬蹄踩在積雪上的聲音,輪胎在雪地裏滑行的聲音,各種細致微小的聲音都顯得如此清晰,春深原本還覺得有點尷尬,可慢慢的,慢慢的,不知為何就平靜了下來。她抬頭瞧對麵的女子,麵目冷清,眼神卻十分柔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寬闊又寂寥。
馬車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停下,春深被謝鴻送到徐府,她伸手撩開簾子,就瞧見那清雅端正的白衣公子站在大門前。
他穿的並不多,甚至有些單薄,雪花被風裹挾著,吹到他露出的白皙脖頸上,沾了細微涼意。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頭上和肩上都積了薄薄的雪。變成了一座精致美麗的冰雕。
春深的眼睛向來不怎麼好使,可在這一刻,她好像看見了他纖長的睫毛,以及輕輕落在睫毛上的那片雪花。
雪花是那麼那麼的溫柔,生怕重一點,就驚醒了他。
驚醒了這個,如此美好如此清麗詭秘的夢。
春深伸手撩著簾子,瞧著他,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癡迷,怔怔的瞧著他。他卻忽然,十分忽然的抬起了頭,目光穿過千萬匹紛飛的雪花,直直的撞上春深的視線。
有風吹起,有雪花落下,心裏有什麼東西破冰而出,她聽到了汩汩的流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