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薩斯,你磨蹭什麼呢?!再趕不上,大夥就把你扔下喂狼啦!”分隊長“老龍”凱爾喊向薩斯,同時也不忘開低俗玩笑“前幾天晚上駐紮在溪口村,你是不是在哪裏偷偷找女人了?要不然你咋走路腿肚子都轉筋”
附近行軍的眾人一片哄笑,凱爾因自己能逗樂他們而得意的吹著胡子。
“去你的!老鬼,你試試背一堆鍋碗瓢盆走上幾十裏?”被取笑的對象薩斯自然不高興,紅著臉回罵。
這凱爾是五十卒①軍士。薩斯不喜歡他,這老頭簡直輕浮到極致,比兵痞還兵痞,時常拿以薩斯為代表的老實人尋樂。
“行啦,你這苦差是你自己點背抽簽換來的,少抱怨我們,有膽對天罵泰神去!”凱爾一邊說一邊指著其他人,而他們就像得到指令一樣跟著哄笑。
薩斯也懶得和凱爾這些混賬東西計較,在心裏問候這老鬼祖宗三下後,便掂一下鍋碗瓢盆繼續前行。
薩斯本是希倫帝國北方邊境村落的鐵匠。上個月薩斯在村裏正咣咣敲鐵塊,來了幾個帝國征兵官,一堆銅板便把村裏不少男人撈走,其中就包括薩斯。薩斯本來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他打鐵十多年,好不容易攢夠了錢,正考慮下個月和村花安娜求婚呢。但看到征兵官腰間的明晃晃的長劍,他被迫“熱血報國”。
畢竟是充數壯威用的新兵,經過簡單的訓練後,軍官扔給薩斯一根矛和一麵盾便把他塞到帝國第三旗軍的輕步兵團。說是輕步兵,其實和炮灰沒啥區別。畢竟這幫家夥的裝備加一起都熔不出十塊鐵錠。因此在帝國,這些輕步兵有個更貼切的稱呼——輕腿。好聽點的解釋是機動性強用於奔襲的部隊,難聽點的解釋就是連軍靴都穿不起的泥腿子們。
薩斯對這場戰爭幾乎一點也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帝國第三旗隊的將領是哪家的公爵。薩斯隻知道自己要跟著隊伍到柏恩②這冷到罵娘的地方打仗。
一個月來,薩斯隨軍已然從帝國北石鎮行至柏恩南部,準備穿過雪花林為馬上攻向瑞恩城③的皇帝增兵。
雖然才值黎月④,但北方氣溫已然驟降。天色已晚,陰森的北風呼嘯,吹動的樹影婆娑。領軍的將領卡隆公爵下令全軍紮營休整。
得到上頭消息的凱爾像隻老猴一樣在輕腿們麵前呼喚著,“小子們,今日行軍結束啦!快生火做飯歇著吧!”
消息下傳到薩斯這些輕腿耳中,他們快要凍上的喉管終於呼出捎帶熱氣的歡叫
薩斯所在的整個旗隊共有9000人,分為10個團。各團得到指令,在林子裏分開駐紮。
寒風呼嘯,烏雲籠罩,讓本就昏暗的林間如永夜般煞寂。士兵們三三兩兩的挖坑點燃篝火。讓這死寂的夜林終於有了些生機。
篝火對於薩斯這些“輕腿”的作用可不隻是燒熟食物那麼簡單,這可是他們的保命火。高等軍士們倒是有專門的侍從準備行軍帳篷,而輕腿們隻能席地而睡。在這撒泡尿都能凍掉命根的柏恩,必須輪流派人在大夥睡覺時給篝火加柴。要是火在睡覺時熄滅,他們第二天早上都得成冰雕。
行軍中唯一的娛樂,便是圍著篝火喝酒秀“口才”了。
“哈!這一路上,都沒見著幾隻烏鴉⑤,估計他們都被嚇的龜縮鴉巢了”光頭佬西斯哈著臭烘烘的熱氣,笑著嘲諷柏恩人。
“嘿!如今能遇上的烏鴉,全都是聽說帝國軍勢龐大,跑來投降的小醜呢!”胡子凱瑟搓著凍開裂的紅手,附和道。
“聽說現在柏恩願意幫瑞爾斯頓家族⑥的貴族屈指可數,大部分都投誠帝國了!”瓦瑞一邊添柴,一邊說道。
凱爾狂灌兌水啤酒,而後打出一陣巨嗝“嗝~~~~~~”。
凱爾這老頭喝完啤酒就控不住嘴,嗝聲如拉鋸般震的人耳疼。有人戲稱凱爾的嗝為真龍吐息,所以凱爾喜提諢號“老龍”。
未等被嚇到的兵蛋子們抱怨,凱爾便用袖子蹭去白胡上的酒沫,加入眾人的閑談“嗬,畢竟這新上位的柏恩王年輕的很,毛都沒長齊。覺得自己舉著那什麼傻乎乎的北地榮耀還有什麼自由之類亂七八糟的大旗就覺得其他貴族能舍命助他一起抵抗帝國”。
“笑死,柏恩佬欺軟怕硬當牆頭草可是傳統,他那被自己人坑了一輩子的老爹死前難道沒和他說過這事?”
“估計這小家夥沉寂在騎士小說裏還沒走出來吧?”
“他老爹傳位給他,屍骨未寒。這小子就要把瑞爾斯頓家族整滅了!”
“不過我覺得皇帝仁慈,多少會留瑞爾斯頓家族一個種……”
他們圍在篝火邊,縱使對戰局一知半解,但還是驕傲而又自豪的高談闊論。仿佛這場優勢盡顯的仗是他們這幫輕腿的傑作一樣。
“對了,前幾天咱們駐紮在白源鎮的時候,你們見到柏恩女人了吧?”
“見到了見到了!果然都是冰雪做的,白的發光!”
“而且豐臀巨……”
“看看看!凱爾這老流氓又開始了哈哈哈”
從討論戰局到凱爾先起頭的葷話大會,戰友們時而嘰裏呱啦討論時而哄笑。而薩斯則默默的在後麵攪著鍋裏的麵粥。柏恩寒冷,隨軍帶的麵包凍得比戰錘還硬。所以不想瞌碎牙,隻得燒熱水將麵包泡在裏麵熔攪成麵糊食用。鍋中熱麵糊啵啵鼓泡,熱氣撲在薩斯通紅的麵頰,讓他在這寒冷如冰窟般的森林中感受到一絲慰藉,就像他聽到戰友們嘴中極其樂觀的戰爭進度一樣。
在帝皇軍團從南路進發攻下南冰渡口並拔下板橋鎮、王領花園後,原本就鬥誌渙散的柏恩貴族們放棄了北地勇士的誓言,作鳥獸散。這使柏恩王已經組織不起任何反擊,隻得率領僅存的王室衛隊龜縮於王都瑞恩城。
這場戰爭帝國軍高歌猛進,柏恩人毫無抵抗之力。
所以行軍雖然艱苦,至少不必擔驚受怕,因為在薩斯心中他已經把這場戰爭定義為勞累的旅行。柏恩的懦夫已然做不出任何抵抗,薩斯根本無需擔心會有什麼慘烈血戰危害自己的小命。
“隻要跟著部隊穿過這雪花林、跨過薊刺河、與皇帝軍團彙合;再跟著大軍包圍瑞恩城……”
畢竟戰局已定,帝王為了彰顯“愛兵如子”的善心,很可能選擇圍而不攻。就算強攻又怎樣?帝國好不容易打一次仗,貴族老爺們都搶著先登以獲得帝王的封賞呢!輪不到我這低等士卒衝鋒陷陣。自己就一路摸魚,摸上估計三個月,就可以回村娶心愛的姑娘了!”薩斯這麼想著,手中攪麵糊的動作都輕快了不少。
烏雲彌漫,讓天空化為罪河⑦般的黑,沒有繁星、沒有新月。黑暗如同惡獸般潛行在裹衣搓手的帝國士兵身邊,眈眈虎視。仿佛篝火一滅,就撲上去將他們撕碎一般。
行軍一天,人們都裹著破獸皮躺在篝火旁睡著了。
但薩斯還未睡去,倒黴的他繼抽到“搬運兵”後又成功抽到了看住篝火的“美差”。
雪花林時不時就揮舞著“利刀”——陣陣冷風颯颯響徹林間,刮得人臉生疼。好在飄搖的火光讓身體和心靈多少有些安慰。薩斯坐在篝火前,火光照著他恬靜的臉。
“等回了村,拿著軍餉和以前攢的銅板,給安娜一個盛大的婚禮,圓一個甜蜜的洞房。然後……”薩斯正想到最美好的階段,突然一陣“龍息”打斷了他——“嗝~~~~~”。
“我靠!”薩斯差點被嚇的嗆到火堆裏,“你這老鬼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聽這嗝聲就知道是老龍凱爾,薩斯恨不得把這老頭也當做柴火燒了。
“嘿嘿,小子,老夫喝了酒就忍不住,諒解一下。”凱爾咧著嘴笑著,那黃牙就像土塊一樣。
“你不怕一嗝吵醒睡覺的弟兄嘛?”薩斯也沒有和凱爾計較,隻是一邊扒拉柴火一邊問:“如果他們有起床氣的話能把你這老頭打成醬。”
凱爾撩起戰裙褶擺,坐到薩斯身邊,漫不關心的說道:“怕什麼?你看看這幫崽子睡成什麼樣了,你就是往他們臉上扔塊磚不見得能醒。”
薩斯並沒有接話,隻是思緒連篇的搗弄燃柴。
“小子,你被撈到軍隊前是幹什麼的?”凱爾問。
“鐵匠”薩斯頭也沒回的回複,而後反問道:“那你呢?“尊敬的老者”?怎麼這麼老還當兵?”
凱爾如枯樹枝的手指攪著木酒杯底部,把劣酒幹沫攪碎,再添上清水一飲而盡。在吐出一個小嗝後,徐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