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下,在靜緩深流的曲江江麵上點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青草混雜泥土與江水的濕意,透過雨露,撲入窗內。
蘇曼曼伸手合了窗,回頭,看坐在床邊給寧世子把脈的大姐姐。
床邊,多福擔心地問:“大娘子,世子這般反反複複地燒,沒事兒吧?”
蘇妙青收回手,道:“高燒有起伏才是好事,證明世子的身體在康複,不必擔心。”
其實心下也有些吃驚,莫奕寒這身子當真結實,聽說昨日還醒過一回。她本以為他至少要昏迷一整日,再燒三日左右,如此才能慢慢回整。
揭開莫奕寒腹部的衣裳看了看傷口,對多喜道:“此處一定要注意清潔,擦洗的水定是燒開過後放溫之水,帕子也需得煮過才能用。”
多喜應下,又聽蘇妙青吩咐了幾句,仔細記著。
幾人正說著話,便看門口多壽走來。
蘇妙青立時迎過去,“如何了?”
多壽道:“多貴傳來消息,昨夜柔嬪給宮外遞了消息。”
柔嬪?
蘇妙青愣了下才想起柔妃已被將為嬪位。
心下一轉,便明白過來,聖人想借機除去莫奕寒的消息已傳到了柔嬪耳中,她必定不會放過這個給定國公獨攬功勞的機會!
凝眸沉吟。
多壽看了眼屋內,見世子依舊未醒,又道:“世子昨日讓我等聽候大娘子吩咐。”
蘇妙青驚訝抬頭,頓了頓,明白莫奕寒的意思。
朝屋內微微側眸,隨後道:“事關要緊,我也不好隨意吩咐。隻是眼下世子絕不能隨意挪動,長公主殿下若有安排,你們自可去聽候差遣,隻是莫要讓人知曉世子的蹤跡。”
多壽應下。
蘇妙青扣了扣手指,又道:“此番若事成,聖人必定大怒,國公府與孔國公府被牽連隻怕也不會有個好下場。他們兩家如何自不必我們操心,隻是我擔心,若他們狗急跳牆,因此生恨,進而對長公主殿下生了不軌之心,怕是防不勝防?”
多壽起先還沒想到這一環,被蘇妙青一提醒,頓時一個激靈,寡淡的臉上浮起幾分震色。
隨即朝蘇妙青抱手,“蘇大娘子所言極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蘇妙青笑了笑,目送他離開,轉臉,不想竟見本該昏睡中的莫奕寒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
當是聽到了她方才的話,彎了彎幹裂的嘴角。
蘇曼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眼睛一瞪,似是明白了什麼,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拽住多福和多喜的胳膊,將兩人拖了出去。
多福嘿嘿笑著關上門,多喜瞥了眼蘇曼曼抓著自己袖子的手,揉了下耳朵。
屋內。
蘇妙青走到了床邊。
燒得腦子幾乎成了漿糊的莫奕寒看著眼前靠近的人,抬了抬手。
蘇妙青唯一遲疑後,坐下,伸出手指,輕輕地勾住他一根手指。
滾燙的肌膚貼在她微涼的手指上。
莫奕寒隻覺一捧清泉,陡然滲透進心湖裏。
叫他燒到沸騰幹涸的四肢百骸,都瞬間得到了雨潤,叫囂著想要席卷上來,將這點清亮徹底吞沒。
然而,躺在床上的他,卻隻是無聲地吞了下喉結。
扣住手指,將那微涼的指尖緊緊地鎖住。
張口,輕笑道。
“真是沒用,又蒙你相救。”